他与文彦博并肩走出垂拱殿,一边走,一边交谈:
“文相公,诸事基本定妥。改元诏书,绍圣新政诏书,各项‘新法’的邸报,各部的计划,明年的任务,都已大致完成,文相公可还有什么想法?”
文彦博佝偻着腰,走的很慢,他面无表情,道:“蔡相公,这样,明年是要出大事的。”
‘新党’拟定的各项‘新法’,在神宗朝就掀起轩然大波,举世反对。在全部废除了‘王安石新法’的七年后,‘新党’复来,并且变革更大,波及更广,单从开封府试点就能推测出种种可怕的后果。
简而言之,四个字:天怒人怨!
这四个字背后,潜藏着巨大的危机,小了说,会造成天下动荡,万民不安。大了说,改朝换代,重演五代十国旧事,甚至是五胡乱华都不是妄想!
蔡卞淡淡一笑,道:“只要朝廷团结一致,就没有度不过去的困难。再说了,圣德在天,能有多大的事情?”
文彦博神情渐渐凝重,停下脚步,看着蔡卞,稍稍沉默,突然的说道:“我担心有两个,一个是地方上民乱,现在不是当年,‘绍圣新政’势必会激起民乱,你我心知肚明,无需赘言。第二个,我还担心官家。官家太过年轻,不是先帝,他们未必能像先帝支持王安石那样,支持章子厚。圣心若变,大难降临。”
蔡卞没想到文彦博会‘推心置腹’,说起了心里话。
两人站在垂拱殿与政事堂之间,不远不近,正好能避开所有人的耳朵。
蔡卞看着文彦博,沉吟许久,道:“文相公,当年司马君实评王相公‘为国不自惜’,你怎么看章子厚?”
文彦博背着手,望向枢密院方向,道:“章子厚相比于王安石,魄力,狠心有过之无不及,但这也是他致命处。‘绍圣新政’在他的推动下,必然怨气冲天,乱天动地。另外,王安石能全身而退,寿终正寝,章子厚,怕是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蔡卞神色不动,他不是小年轻,宦海沉浮几十年,同时,他也对他们的未来有过考虑。
章惇行事太过独断专行,并且选择了‘众正盈朝’,满朝野几乎都是‘新党’,并且‘京察’之下,满天下的官员,都将是‘新党’。
这般史无前例的霸道行径,章惇也成了前所未有的权臣!
纵观历史,这样的权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蔡卞也望着枢密院方向,道:“‘大事不惜身’,章子厚从来不在乎自身安危,荣华富贵,青史留名这些,也不在他考虑的范围。文相公,‘绍圣新政’,还需您的鼎力支持。”
见蔡卞图穷匕见,文彦博拧起眉头,道:“大祸将临,我能做有限,只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蔡卞一笑,道:“是福是祸,言之过早了。”
文彦博没有再说话,他们都是心志坚定之人,哪怕事有屈折,本心是不会变的,多说着实无益。
这会儿,赵煦与二章在枢密院,正在就这萧天成一事,说着‘军改’的事。
章楶坐在赵煦右下首,听着赵煦与章惇将‘萧天成一事’简单说完,神情肃然。
吐蕃,李夏,辽国三面攻宋,这不是个好消息!
大宋这边本以为打垮了李夏,暂时平定了外部威胁,正准备全力推进变法,尤其是‘军改’,还要快政务一步。
北方三路经过两个月前的一战,正趁机推进‘军改’,整肃军队,合并,裁减,训练,提升战力等都在快速推进。
吐蕃夏辽,突然要三面来攻,对大宋来说,是有些猝不及防,必须要认真对待的。
章楶坐在凳子上,仔仔细细思索良久,倾身与赵煦道:“官家,吐蕃那边,成都府路由吕惠卿任经略,调集四周各路,十万军队,以吕惠卿的能力,不说反击,守住是绰绰有余,不必太过担心。李夏,灵州在手,以郭成的能力,李乾顺连灵州城都进不去,这一路大可宽心。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