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村,范家大宅。
“你们几个,去打扫一下院子,扫干净点。”范斛产腆着刚吃饱喝足圆滚滚的肚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冲牲口棚里纳凉一群长工喊道。
“五爷,昨儿不是刚扫过了吗?”
范斛产眉毛一竖:“都不想吃饭了是吧?昨儿是昨儿,今日也得扫一遍,还不赶紧去?”
牲口棚里的长工急忙跑出来,从屋角拿出扫帚扫那几个连张树叶都没有的院子去了。
“哼!整天光吃饭不干活的懒货。”
范斛产后面骂了几句,然后摇着纸扇,带着十来个护院狗腿出门,朝村口的箭楼走去。
夏粮收割完,并播完种子之后,那帮长工就没活干了,家里的人又都搬去了张家口堡,骡马牲口什么的大多都赶出去运粮食了,那些长工连牲口都不用喂,整天光吃饭不干活。
昨儿有人跑回来说,绵山一带又来了一伙流寇,看模样是要去打介休县城,如今村子已经封起来了,不许任何面生的人进来,免得混进来流寇奸细。
范斛产很怕流寇,怕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打进来。
可他又不敢扔下范家宅子,要这么走了,流寇烧掉他们范家大宅的话,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愿流寇不来张原村吧。
在村口守着的,是范家和周家编练起来的乡勇,共两百人,日夜轮替在村子四周放哨,堤防流寇突然杀来。
范斛产到了村口,冲几个躺在地上睡大觉的乡勇喝骂几声后,便爬上了大门旁边的箭楼。
大热天的,村外的农田旷野里别说人影了,毛都没一个根,远处太岳山方向也……
看着看着,范斛产忽然脸色大变。
界碑山的方向突然出现一支军队,直奔张原村而来,打头的数十骑还望两侧分开,看模样是想包围张原村。
“来了,流寇来了,快,快敲铜锣,快把村里所有人都集合起来,快。”范斛产急得连声大喊。
听到他的话,在场的乡勇纷纷往外探头,然后也纷纷色变。
箭楼上,一口破铜锣“铛铛铛”地急促响了起来。
整个村子很快就乱作一团,惊呼声,喝骂声,女人小孩的哭声,尖叫声等等,乱七八糟什么声音都有。
范家和周家所有护院、乡勇、长工等纷纷赶到村头村尾,防守各个入口,村里所有佃户,自家有田地的村民家里的壮丁,也拿着锄头木棍出来帮忙守村。
范家和周家只有一百护院,两百乡勇,加上长工、佃户和村民壮丁,加起来不到七百人。
对方那支人马并不多,好像只有一千多人,他们应该能守得住。
等那伙人马走近,范斛产的眉头又皱起来了,那伙人好像不是流寇,而是明军,那杆大旗上写着一个“秦”字。
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明军而放松警惕,这年头,抢掠乡里杀良冒功的明军可不少见。
果然,那伙明军到了村口后,便摆开阵势,一部分绕到村子后面,看模样是想攻进来。
村子里的乡勇和村民们个个脸色煞白,女人小孩更是乱作一团,哭喊连连。
范斛产定了定神,张口喊道:“诸位军爷,如今兵荒马乱的,本村一概不接待外人,介休知县大人也说了,各村要结寨设防,不论官军还是匪冦,一律不得入村,请诸位军爷到别处去扎营休整吧。”
他话音刚落,那伙官军当中便出来一名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的将领,骑着马缓缓走近。
一直走到五十步外,那将领才停下来,并开口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我乃山西游击将军秦川,去年年底,范家勾结外敌,引建奴入娄烦,害死我数十名亲卫,今日我是来收拾范家的。”
“你们放心,我只杀范家的人,只烧范家的房子,包括范家的长工佃户在内的不相干人等,一律秋毫无犯,攻村之际,你们只需乖乖呆在自家屋子里就行了,没屋子的就找个空旷地方好好呆着。”
“一刻钟之后,还有人帮范家守村,为范家找死的话,一律杀无赦。”
说罢,那将领便调转马头,又缓缓走了回去。
范斛产脸都白了。
秦川这名字他当然听过,从张家口堡回来的人谈的最多的就是这人。
曾劫他们范家的粮食,杀他们范家的人,其人诡计多端,行事心狠手辣。
如今,竟然找到老家来了。
不能让他进来,绝不能让他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