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似乎不为所动,依然静静沉思。
良久,他似乎下定决心,突然提笔蘸墨,落笔生花。
“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总督陕西三边臣洪承畴谨上,奏明秦贼军情,请议强军之道。”
“臣驻黄河西岸与秦贼之关帝军对峙二月有余,间或以百船横江强渡,或遣勇将白广恩渡河楔击,奈何贼军火器凶猛,船只稀疏被其火炮击沉,白广恩部亦被火速回援之秦贼堵截袭杀,白广恩与二千无双忠勇之将士悉数阵亡。”
“此败缘由臣之草率用兵,恳请陛下降罪,臣万死难咎。”
“此际以来,臣以戴罪之身,日观贼行营,夜辗转难安,苦思破敌之道且终有所悟。”
“秦贼之强,不在于火器,而在于强军。”
“强军之道,不在于统军,而在于粮饷。”
“国之战争,不在于兵,在于钱粮。”
“钱粮之源,在于土地,而土地……”
写到这,洪承畴的手忽然顿住了,笔尖离素纸不过分厘之间,却怎么也无法落笔。
一旁的甘若贤屏息凝神,定定望着他手上那支笔。
良久,洪承畴像忽然泄了气似的,将手中狼毫随意落在素纸上,自己则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甘若贤则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督宪大人若是写下这封奏疏,并呈送京师的话……督宪大人就完了。
不论是朝官还是地方官,亦或是宗室,整个大明朝的文武勋贵都会将督宪大人视为眼中钉。
跟整个大明朝的勋贵作对,下场只有一个:死!
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你代本官执笔吧。”
洪承畴似乎累了,扔下一句话之后,便颓然地朝后帐行去。
“属下遵命。”
甘若贤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在侧面的小案台上坐下,展开另一张素纸。
……
大员,荷兰东印度公司普罗民遮城。
当地长官德佩皮尔森领着几个随从站在海边,静静等待着,旁边的洁白沙滩上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酒瓶酒杯,还有肉干水果等食物,两端则各放了一把椅子。
不远处的海上停泊着三艘巨大的战舰,像三头凶猛的巨兽,对着普罗民遮城虎视眈眈。
此外,还有几艘划艇在海浪中起伏摇曳,正迅速朝岸边靠近。
没多久,划艇靠岸,一名面颊冷峻,皮肤黝黑的东方男子跳下划艇,挎一把腰刀,带着几名矫健的随从,踏着白浪朝皮尔森走来。
“尊敬的加斯巴德先生,欢迎来到普罗民遮城。”皮尔森主动上前,朝对方行了一礼。
“你好啊,皮尔森先生。”
那名东方男子操着娴熟的荷兰语回道。
“加斯巴德先生,请坐,这是总督先生上次来到普罗民遮城时,特意从阿姆斯特丹带来的杜松子酒,我一直没拿出来喝,趁着加斯巴德先生的到来,正好可以拿出来品尝品尝。”
“哈哈哈,皮尔森先生客气了。”
东方男子爽朗笑了几声,然后在长桌一端坐下。
在东方,能让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长官如此恭敬对待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飞虹郑一官,郑芝龙。
刚坐下,郑芝龙便开门见山道:“皮尔森先生,我这次来,是来买火炮的。”
“代表大明国前来购买火炮。”
他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