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唐敖继续道:“弟子之所以认识师祖,是因为老师的书房里,挂着师祖的一幅画像,据说是当初师祖与老师隐居文和县城南小院时,县里的一位县丞所绘,我等入室弟子每日聆听老师教诲前,都必先参拜师祖。我师常说,师祖虽以僧人身份行走于世,可却是真正的圣人。都是为了普度世人,造化苍生,又何必拘泥于三教九流的身份?”
‘陈池的道行果然愈发精进了。’
周逸暗暗点头,小仵作能说出这番道理,显然已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真谛。
“我等入室弟子曾问师父,师祖何在,师父始终不肯作答。直到有一年除夕,师父酒后突然对我等说,师祖您许已经成佛作祖,超然于人间之上。”
听完唐敖叙述,周逸心情莫名。
他与陈池相识不过半载,机缘巧合之下产生羁绊,却没想到这小仵作学业有成,获得文气功德之后,依旧不改当年之诺,坚持称自己为师父。
周逸看向毕恭毕敬的唐敖,道:“你此次出海,又是为了什么?”
唐敖迟疑片刻,道:“不敢瞒师祖,弟子此番出海,表面上是受我妻兄林远扬之邀,以封妖之术,镇守航海之路。实则却是奉师命,寻访传说中的那方净土。这些年朝野之中有传言,在海外净土,藏有能够拨乱反正的神器。”
周逸突然道:“你可知道秀公主的下落?”
唐敖怔了怔,压低声道:“有人说,曾在海外君子国,见到过秀公主。”
周逸深深看了眼唐敖。
唐敖身上,隐藏着一股奇异的波动,大约在真人境,对于如今的周逸而言自然是不值一提,可也足够唐敖纵横海内外。
船上除了唐敖外,还有内侍监的一众秘卫,显然也都是修行有成之辈,另外还有十来名术修,乔装成商贩海客,散布于船舱各个角落,彼此之间分明都相识。
周逸一念扫过,便将船上的情形收入眼底,心中难免有些好笑。
这唐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自己这位“师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又或者只说出了一半的实情。
他前来海外,或许也有打探传说中那方净土的目的,可首要任务,却是寻找那名流落海外的秀公主。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大动干戈,易尘书院只派出了他一名高手。
可他却不知,打从他和妻兄林远扬上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盯上了。
那群内侍出身的皇家秘卫,包括那些伪装成商客的术修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唐敖的身上,显然是想通过唐敖,找到秀公主。
而这唐敖,直到现在,都仍无察觉。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逸便以云游僧人的身份,在唐敖的船舱里住了下来。
唐敖的家属女眷,起初对周逸都有些厌恶,甚至害怕,毕竟周逸所变化出的面貌,乃是非信佛者心中最为不喜的模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渐渐发现,这个僧人虽然面貌丑恶,形容邋遢,可一举一动,风度翩翩,言谈举止,不似俗人,心中渐生敬意,就是连两个小童也从陌生变得亲近,整日要找周逸玩耍。
而唐敖的妻兄林远扬,在沿海一带行商久矣,早年更曾跟随一名无肠国的船主,进入过海外百国,并且呆了足有三年,见识远超普通商人,虽不知周逸的身份,可见到唐敖私下对周逸的敬重,亦知周逸不是寻常僧人,时常拉上周逸聊其年轻时在海外百国的见闻,以及种种离奇际遇。
唐敖也会加入,次数多了,对周逸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