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转身,儒家的人,便又将他引向便于接待的地方。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如果再转回正厅的话,未免耗时过久,引人不耐。
所以最后,伏念把扶苏等人,带到了位于湖泊中心处的一个八角亭中。
这个亭子虽然位于湖泊中心,但是,内部也颇为宽敞,有二十个坐垫、小案,除了进来的那一处之外,凉亭的其他方向上,都用竹帘垂下,充当遮蔽。
当他们在凉亭之中落座的时候,如果目光投向凉亭之外,可见左前方是曲折长桥,横跨湖面,连接着岸边,右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隔断了水面的高墙。
墙内是湖泊,墙外是小河,小河两边是桑海城的街道,河面上还有小船乘凉。
坐在亭子里面的时候,隐约可以听到街上传来的一些动静,非常细微,不至于显得聒噪扰人,反而是添了一些动中取静,闹中求安的超然趣味。
落座之后,很快就有儒门弟子奉上清茶,在茶具、茶叶冲洗浸泡的过程中,一举一动,都是按照远在春秋战国以前,不知道哪年哪代哪个地方出生的茶圣陆羽先生留下的《茶经》所做。
光是看他们的动作,便使人心愈静,赏心悦目,茶水的清香蔓延开来,很快把刚才在藏边上那有些微妙的气氛扫去,似乎宾主之间,又变得十分和谐。
然而,似乎就有这么一些人,非常乐于破坏这样的氛围。
赵高只是象征性的探手碰了一下茶杯,等扶苏品过了茶香,便开口说道:“伏念先生,公子这次带我们过来,其实是对儒家之理,颇感兴趣,尤其是小圣贤庄的三位当家,都是当世人杰,想必不但能传承前人所学,还能推陈出新,此时天光正好,不如就请三位论述一番。”
伏念等人心中皆是凛然,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才算是今天真正的重点到了。
“其实,儒家的理念,各位应当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儒学浩瀚如海,伏念所得,不过是沧海一粟,与诸位所知的,也没有太多差别。”
伏念这段话,本来是习以为常的开口自谦,没想到他这段话刚说出来。
赵高立刻接口说道:“伏念先生说的有理,下士求学,停留于刀笔口舌之间,夸夸其谈,不能实用。中士求学,能在一科之中实践体会,但若见书外之物,立刻手足无措。”
“而上士治学,能从表面看去无关之物,引申出无穷道理,举手投足之间,不费只言片语,都能阐述自身所求所得。”
他一言一语,娓娓道来,言辞恳切之中,却暗含着叫人心惊胆战的锋芒,使陪同在侧的儒家弟子暗生不妙的感觉。
然而对于在场当中非属儒家的人士来说,他这样的说话口吻,语言含义,都没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即使是扶苏,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今番求教儒家之道,如果几位空口直说,只怕我等不能有深切体会,不如以剑喻道,论剑论道,实身证道。”
赵高的视线扫过伏念三人,面上带笑,神态恭谨,“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道这个字,在无比久远的年代中,一开始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拥有什么样的含义,已经无法去追溯,但是,在老子西出函谷关,道德五千言现世之后,“道”之一字,或许可以说,已经拥有了人世间最非凡的意义。
赵高既然以论道为名,此时又是小圣贤庄客人的身份,儒家的三位当家,自然都不会做出拒绝的选择。
他们没有那个名义,也知道当下的情况,其实没有拒绝的余地,如果开口辩谈,想要换一种论道的方式,最后无非是跌了自家的格调。
仍旧是伏念开口:“各位盛情至此,小圣贤庄又怎有待客不周的道理?”
张良此时发声:“儒家经典微言大义,弟子个人自有不同见解,若说要论道,必定不能只取一人之见解,定下胜败,但也显然不能人人上场,耗费公子光阴。儒家一方,就由我们三人参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