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回到瑾王府时,邵氏正在屋内做玫瑰蜜糖。
娇嫩的玫瑰花瓣与金色的蜂蜜交融在白色的瓷罐中,光是颜色便不禁让人心里泛出丝丝甜意。
见容陌回来,邵氏忙盛了一匙蜜糖放入温水中融开。
容陌接过瓷碗,蜜糖入水,红晕淡开,似轻纱一般在水中轻舞,宛如少女身上的绯色长裙。
见容陌凝眸未动,邵氏忙道:“我只放了一点点蜂蜜,不会很甜很腻的。”
容陌不喜吃甜,但在邵氏的殷殷注视下,还是将瓷碗贴近唇边。
蜜糖将透明的水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入口有玫瑰的清香和淡淡的甜意。
“味道很好吧?”
见容陌颔首,邵氏抿唇而笑,小心翼翼的将瓷罐盖上,放入了柜子中。
“别小看这罐玫瑰蜜糖,做起来可是很费力的呢。”邵氏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
“那不做便罢。”容陌毫不贴心。
邵氏瘪了瘪嘴,不满的嘀咕道:“男孩子真是不可爱,还是女儿家好,娇娇软软的。”
容陌挑了一下眉,唇角漾起一抹冷笑,语气更是凉如秋夜,“未必。”
某些女子便是名唤“娇娇”,也与娇软可爱无一丝关系。
便如这世间百花,有淡雅有娇媚,而有的则宛若那玫瑰,布满利刺。
“什么未必?”邵氏不解抬头。
容陌凝眸望着瓷碗中粉嫩的糖水,仰头喝尽,淡淡回了两字,“无事。”
邵氏翻他一眼,嗔道:“你最是该多喝点蜜糖水,说话干巴巴冷飕飕的,也就我这个做娘的不嫌弃你。
哪个姑娘家不喜欢听人哄,就你这性子怕是难以讨到姑娘欢心了。”
容陌眉梢微动,冷沉的眸中划过一道幽光。
他撩袍而坐,神色清清冷冷,“那又如何,我本也不认识哪家小姐。”
听他这般说,邵氏不免有些气急,坐在他对面瞪着他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整日连门都不出,上哪认识姑娘去!
你现在大了,也不听话了,我那般想让你去护国公府赴宴你都不肯答应我……”
容陌的嘴角牵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眼中却仍带着抗拒,“母妃当真这般想我去赴宴?”
邵氏用力点头,“那是自然,此番进京怕是要留上些时日,哪怕你不能遇到心仪的女子,结识两个好友也是好的……”
容陌心中毫无波动,母妃想的简单,可这长安城中怕是无人敢与他交好。
不过他要去护国公府的目的本也不在此。
“既是如此,那便依母妃之意吧。”
“你呀,就是太冷太犟……嗯?”本欲出口的训斥戛然而止,邵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容陌,不确定的问道:“你……答应去护国公府赴宴了?”
容陌轻轻颔首,望着邵氏道:“只要是母妃所愿,我自当竭力去做。”
容陌起身,长袖拂过,暗青色的衣料宛若被风掠起的碧波,“母妃好好休息,我先回书房了。”
邵氏望着容陌的背影,心绪一时复杂。
她一面欢喜容陌同意出去散心,一面又有些自责,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些太过强势了,强迫陌儿去做不喜欢的事。
邵氏托腮轻叹,心中略有愁闷,只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刚被亲生儿子摆了那么一小道……
……
瑾王府的书房很简单,依旧是那种一眼能望个彻底的简单干净。
桌案旁的窗完全开着,木窗如框院景如画,暖阳将初夏之景完全映入了屋内。
容陌倚靠在椅背上,闭目敛眸。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叩击着桌案,与窗外梧桐树上的蝉鸣之声惨杂交融。
阳光浅浅淡淡,如鎏金一般覆在他如刀削般冷峻的容颜之上,犹如隔着云端仰望仙人,透着不属于凡尘的朦胧。
“王爷。”一道墨影悄无声息的飘入屋内,躬身垂首立于案前。
“嗯。”他并未抬眼,只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男子将一页轻飘飘的纸放在案前,便垂首静立,不言半句。
容陌睁开眼,卷入暗夜般的眸子将刚才的唯美朦胧全部撕碎。
他拿起那张薄纸,略略扫了一眼,素来沉寂无波的眸中却划过一丝诧异。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岑娇,武定侯嫡女。”
少女的身份并不难查,锦和庄的活计称呼黄衣少女为“表小姐”,只需查出锦和庄的东家,便可知那两个女子的身份。
只不过,他倒真未想过对方会是武定侯府中人。
容陌抬了抬手,黑衣男子退下。
窗外夏景融融,花草映日,容陌单手撑额,墨色的眸中似被阳光照得暖了一些。
岑娇口中所谓的卜卦他本一字不信,只以为是哪家权贵之女听得了长辈谈话。
可武定侯府自从岑将军过世后便已显露颓势,岑府两位老爷官阶不高,早已脱离了权利中心,照理应不会牵涉其中。
轻若羽毛的信笺化为碎雪飘进了窗下栽着几枝睡莲的六方水丞中,看着信笺被水一点点湮没融化,容陌那凉薄的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既是她这般擅长卜卦,不如看看那日护国公府的晚宴她又能算得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