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间惨剧,在这初夏略带着些热感的时候,让人听着都忍不住脊背发凉。
“后头,那男人做工的那家窑厂的主人,是个极精干泼辣的妇人,派了人,派了船,冒着大水,往下游捞了几十里,直到入江口,也没打捞到尸首。”
“那窑主怒极了,领着那少年,往衙门里击鼓,告那男人行凶害命。可律法上,那婆娘是自家领着女儿投了河的,虽说那男人打婆娘不对,但律法上没有哪一条是能给他治罪的。”
“那窑主便带了那少年回了窑厂,把那男人赶出了窑厂,又给那少年安排了一位极好的师傅,还满县城带了话儿,任谁也不能再用这男人。一来那窑厂本身就是这县城里头一家儿,二来,也没人愿意用这么个破落户。这男人没了生计,要吃饭,只能仰自家儿子鼻息。”
“那窑主给那少年,是包吃住却不给工钱的,那男人没了嚼用,找到窑厂求儿子,那窑主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吃饭可以,每旬到那河边跪上两个时辰,便给饭。翻过年,那少年大了一点,从试用成了学徒,能领工钱了,又多提了个要求,每年到他娘和妹妹的忌日,便打上那男人一顿。”
“那男人挨了一回,受不下去,每年到这时候便开始东躲西藏,经常靠在县衙外的墙根上,才能躲过那顿打,但他越躲他儿子就越打,甚至是碰到了就打……”
众人正听着蒋峰达讲出这事情的首尾,却听得楼底下又是一阵喧哗,从楼上往下看,竟是两个官差拿了才刚那少年,正往衙门过去,后头拉拉杂杂跟了些人往前去,看样子,竟是县太爷要升堂。
这边刚过去一炷香功夫,一个花信年纪的女子,满脸焦急,后头跟着两个管事模样的人,并着一个连围裙都没摘的匠人,匆匆走过去,路上有人和她答了话,也跟在后头往衙门里去了。
蒋峰达轻声道:“这便是那窑主,在下要派个人跟过去瞧瞧,这家,对我们蒋家,从前有过援手之谊。”
六皇子眼睛亮了亮,走到广南王太妃跟前道:“外祖母,孙儿想去瞧瞧。”
广南王太妃也不答话,只看着康老先生,老头儿捋了把胡须道:“瞧瞧也好,但咱们先说好,只是瞧瞧。”
秦念西听说可以去衙门瞧着升堂,又极想去瞧瞧那妇人如何应对,便也双眼亮闪闪瞧着广南王太妃,一脸希冀。
广南王太妃呵呵笑出了声,指着秦念西道:“看这小猴儿,听说有热闹瞧,这眸子都亮了。”
秦念西听得这话,忙屈膝行礼,就要转身,广南王太妃拉住她道:“这么猴急怎么成,这样,让韵嬷嬷跟着你,再带上秦医婆,本地人好搭话。”
说着又指了蒋峰达道:“既如此,若无碍,大郎也跟着走一趟吧。”
蒋峰达忙应诺了,又嘱咐严冰陪着两位老人家,先到庄子上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