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人府中,一室门客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四五六来,反倒吵得人头晕脑胀的,潘大人烦躁的挥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又把石云清留下。
上了茶,两人相对无言,谁也不肯先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门外的雨声滴滴答答的敲着屋瓦,跌落到台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院子里的两棵玉兰树开的甜香腻人。
石云清喝着茶,看着院子里的雨帘,心思早飞回了府中,也不知道腊月这会在做什么呢?和小云闲磨牙抬杠?她们俩见面就是嘻嘻哈哈的,今天不知道吃没吃药,想起她每次捏着鼻子苦着脸的样子,石云清忍不住轻笑出声。
潘大人摘下手腕上的紫檀数珠转了许久了,冷眼瞧着石云清的反应,专一等他先说话呢,谁知他竟然一副魂游物外的样子,好似老僧入定般。
正犯愁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的时候,他这么一声呵呵的轻笑,正好给了潘大人搭茬的机会。
潘大人也跟着呵呵一笑,“云清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发呆也能发出笑来了?”
生恐石云清回答的话不是他想要知道的,话题不知道又会转到什么地方去。潘大人不等对方回答,已然自己接道,“莫非是因为和高二公子要结亲了,心内欢喜?说起来这件事,我最近忙着随高大人协理朝政,也没空到府上寻老友道个喜,讨两杯喜酒喝。”
这番话说的又酸又醋的,潘大人老毛病又犯了,这人真是心性多疑胜过曹操,对谁都三分用七分疑的,本来就总忌惮高思远如今占领金陵城,虽然自封了个护国大将军,并不曾登基为帝,可这反而更让人担心。
他潘佑安此生多半也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只能在高思远麾下做个文官。那些当初发下的要登绝顶,傲视天下,让天下跪拜的宏愿,如今看来,就像个笑话。
可石云清和他不一样,石云清才名在外,如今自己失势,本就担心他会被高思远收买了,这下可倒好,两家竟然要结亲了,那以后还有他潘佑安什么事?说到底,救命之恩毕竟也过去那么多年了,哪有这儿女亲家关系来的密切,自己只怕…连这么个最得力的谋士,也要失去了。
尽管这话说的很难听,可石云清知道,以他现在处境,所虑所忧也不算为过。再说,还有父亲几次三番、不厌其烦的叮嘱报恩报恩的。
石云清默默叹口气,好脾气的回答道,“潘大人,舍妹和高二公子的亲事,是高老将军先提了的,当初朝堂上也曾问过您的意思,您也说了甚好,我爹才点头应了的。如今,虽然对外说的是已经订婚了,但到底不过是个口头上的约定,若是潘大人不喜,我回去和家父商议,拼着得罪了高老将军把这婚退了,也不是不可。”
他最近周旋的有点心烦。潘大人话说的不好听。放在以前,他会好好思索出一套说辞来,既能安潘大人的心,还能把这件事解释的有理有据,与他详细分析利害关系。
可如今他真的烦了,回答的也带了两分不满和生气,这不过是小小的发泄下心中的不满而已,可听在潘大人耳中就不一样了。
潘大人脸色一变,有点挂不住,话说的就更难听了。他冷冷哼了一声,将手中数珠啪的拍在桌子上,“石大公子,好硬的口气!这是看我失势了,自己又攀上了高大人这根高枝了,就把那往常的恩情厚谊都忘了?你可别忘了,高思远再能耐,那脑袋上可还挂着个弑君的大罪呢,指不定哪天被伏朝旧部就给收拾了,可别得意的太早了!”
石云清觉得,最近自己的涵养越来越差了,腹中一股无名怒火腾起,又被他生生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