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气氛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燃,仆人们纷纷躲避,生怕引火烧身。
安娜坐在梳妆台前,低低垂着头。
“去修道院?”纳瓦雷夫人她捂着心口,胸膛剧烈起伏:“你到底发什么疯?”
安娜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纳瓦雷夫人最害怕的事情,她的长女一旦以这幅模样示人,就意味着她心意已决。
而她的长女一旦心意已决,就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是一个非常死脑筋的丫头,她外柔内刚的优点这时反而成为最大问题。
“值得吗?你还这么年轻,值得吗?”
“你把所有的心都放在他身上,正是因为你们相处太短。你爱的是你想象中的他,根本不是现实中他的样子。真实的他会让你失望、厌恶,你明不明白?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不过是一个男人,一百个、一万个男人也不值得女人放弃自己!”
沉默的安娜突然开口:“那你和爸爸呢?”
纳瓦雷夫人呼吸一滞:“我和你们爸爸是例外。而且我们结婚了!而且我们还有你们!而且你爸爸也不会让我去修道院!”
“我是自愿的。”
“你这傻丫头!”纳瓦雷夫人早已不复平日的从容优雅,她高高举起手臂,费了好大力气还是舍不得捆下去:“你怎么这么傻?”
从安娜的脸庞上,纳瓦雷夫人总是能看到亡夫的影子。
纳瓦雷夫人握着女儿的手,几乎是在哀求:“妈妈不逼你订婚了,也不急着给你找丈夫了,都随你。你不需要去当修女,不需要用这个办法。”
安娜的眼角滑下两行泪珠:“我只是想永远地为他祈祷。”
一滴一滴的眼泪从下颌滑落,落在她手上的染血信笺上。
她读了每一个词,她的手抚过每一个字母。
这其实不是信,这是温特斯·蒙塔涅写给爱人的日记。
在日记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荒原很冷,天空很蓝,我很想你。
但从这朴素单调的记录中,她看到他的笔迹在颤抖,她嗅到信笺上烧焦的味道。
日记主人逐步从第一人称转换为第三人称,从旁观者的角度描述一切。
他的精神越来越抽离,措辞也越来越冷漠,如同失去了一切感觉。
安娜仿佛在隔着时空触摸温特斯·蒙塔涅的灵魂,看到他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在无尽的黑暗中哭泣。
“他死的时候,是安详的吗?”安娜想要知道答案:“他在天堂吗?”
“因为他不在了,所以他永远都是最美好的样子。”安娜啜泣着说:“如果我也忘记他,那这最美好的他就彻底消逝了。”
纳瓦雷夫人感觉胸口很痛,道理已经讲不清。
她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哀声请求:“安娜,妈妈的心脏很不好,你不要这样刺激妈妈,可以吗?你先冷静一下,以后再慢慢决定,好不好?妈妈现在心脏很疼。”
安娜痛苦地垂下头。
纳瓦雷夫人愈发焦急,如果愧疚感也没法压垮女儿,那她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妈妈!你不要再逼姐姐了!”凯瑟琳冲进卧室,把安娜抱在怀里:“姐姐想要去修道院住几天,你就让她去住几天。我陪着她去!”
凯瑟琳又请求姐姐:“你想去修道院就去,但别急着发誓入院,好吗?我们先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安娜轻轻点头。
小姐太太们去女修道院暂住,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可以与修女们共同祈祷,但不需要发终身愿。
危机暂时解除了。
“好,去吧。”纳瓦雷夫人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她恨铁不成钢地想:“我的女儿,我这么优秀的女儿,应该是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想到这里,纳瓦雷夫人气恼地说:“别说那小子死了,就算他还活着,我也不准你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