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泽之时,魏斯手里举着白旗,却不像失败者那样垂头丧气,而是跟往常一样不骄不躁、不妄不馁。
“我输了,现在,我别无所求,恳请您接纳我们的家乡父老。他们是因为不甘被外敌统治,才拖家带口加入抵抗运动,但从未参加过战斗,没有杀死过诺曼人。此外,那些受伤的战士是在联邦军队的认可和支持下投入战斗,他们理应得到战俘的待遇。”
泽骑着一匹白马,披着裘领披风,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跟寻常的诺曼军官一样傲慢和冷厉,但眼里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屑。他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和字正腔圆的发音说道:“你们输掉了这场战斗,命运不再掌握在你们手里。对于你的请求,我无法给予任何保证。”
泽所说的诺曼语,魏斯能够听懂,却不做任何反应。
只见泽策马来到魏斯面前,改用阿尔斯特语说:“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给我们恰当的机会,就能凭才智创造奇迹。这种想法,把主观的作用放在了主要位置上,轻视了客观现实的作用——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啊!”
魏斯不卑不亢地回应:“您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这场仗,我是输给了自己,而不是输给了你们。”
泽,曾经的克伦伯-海森家族继承人,如今的诺曼帝国佩剑男爵、占领区军事总督,显然不太认可魏斯的这种论调,他哼了一声:“你终将明白,战场之残酷,在教室里、在书本上、在棋盘中都是根本体会不到的。战场之残酷,根本不会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输了便是输了,去探究输给自己还是输给对手,只不过是寻找一点慰藉罢了。”
魏斯应道:“我明白……兵棋推演可以三局两胜,而战场上,哪怕赢一百次而只输一次,也可能成为最终的失败者,就像我现在的处境。泽,您是我敬爱的兄长,哪怕改换了身分,也改变不了我们的血脉关系,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我们的家人,照顾好我们的乡亲父老。至于我,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不会怪你的。”
泽绷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好,我答应你,尽我所能。至于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魏斯抬头看了看悬浮在树林上空的那艘诺曼战舰,泽的语气和表情,让他感觉到那上面有更高级别的人物存在。他们的到来,改变了战况,也让结局超出了泽的控制。不过,此时回想上次见面泽所提出的建议,那时候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劝说魏斯及早让营地里的平民百姓脱离抵抗组织。正因为那时当断不断,如今落到无路可走的地步,魏斯才会觉得,这场仗是输给了自己。
该谈的已经谈了,余下的尽在不言中。泽拔高音量,重新用诺曼语说道:“洛林游击队,我决定接受你们的投降。至此,这场战斗,乃至于洛林人的反抗之战,结束了!无往不利的诺曼军队,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往后,每一个洛林人将无条件接受诺曼帝国的军事管制,直到完全具备自行管理这片土地的能力为止。”
周围的诺曼士兵们听了这话,遂齐声三呼“胜利”。
接下来,魏斯举着白旗,领着诺曼士兵绕过雷区,穿过防线,进入抵抗者营地的隐蔽藏身处。这里有两千多名跟随抵抗组织辗转至此的平民,还有百余名受伤无法转移的游击队战士。不管是对年轻的游击队指挥官来说,还是年龄不尽相同的游击队支持者而言,这都是极其痛苦的时刻——他们不得不承认并接受失败,为生存而放弃誓言,屈服于敌人的武力。想到过往的经历的苦楚,想到牺牲的同伴,许多人泣不成声,但在魏斯的号令下,他们不再做任何抵抗,依次走出地道,接受诺曼人的俘虏,按对方要求进行人员清点和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