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道:“起来罢,怎么好端端地,闹成这个样子?”
郭熙站起忙道:“正是为昨天和今天的两道上谕,一是请太后移宫,二是令允升回府。太后今天接了旨,就哭得昏了过去,口口声声直叫着要去见先帝!”她说得急了,一口气上不来,脸儿急得通红。她当年于王府中处理下人们各色杂事得心应手,但是初遇上事关太后这等重大之事,也把她慌得没做手脚处了。
当年她能够成为襄王妃,全赖太后恩义赏识。身为臣媳,太后也是一直诸多维护,并不曾难为于她过。虽然赏下杨媛分宠,但皇子王孙,诸多内宠,并不算什么。就算杨媛不得宠,太后也没有更多偏袒。因此她接了赵恒旨意,虽然明知对太后不妥,但哪里敢违拗了天子意思,说不得也只能做些违心之事了。
太后在她面前,一向是克制端方的人,且这件事,原是太后错在前头,官家纵有什么后手,那又怪得了谁,她也不过是只是个传话之人罢了。哪里晓得太后竟然一反常态,忽然闹腾起来,这却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令得她措手不及,一时又羞又恼,见了皇帝到来,更是后悔。自己事情没做好,倒惊动了官家,一时之间也怕情况再恶化下去,就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赵恒听了这话,心中不悦,哼了一声,道:“上谕又有什么不对?”
郭熙劝道:“臣妾不敢说上谕不对,只是太后口口声声,说是死也不愿意去上阳宫,又舍不得允升。看这样子怕会出事,官家,要不然……这两桩事,还是缓缓吧!”
赵恒听了这话,顿时恼了,他初为天子,不过是让皇后办两件普通的宫务之事,她倒说出这样的话来,脸顿时沉了下来:“上谕已发,岂可收回!”
郭熙涨红了脸,待要说话,赵恒已道:“朕倒不信严重至此,朕自己进去看看!”说着,已经向内行去。
郭熙无奈,只得跟在他的身后进去。
赵恒走进嘉庆殿内殿,但听得哭声更响,李太后坐在床上,紧紧抱着皇长孙允升,已经是哭得双眼红肿脸色煞白。众嫔妃宫娥黑鸦鸦地跪了一地,此时见得赵恒到来,纷纷转向迎驾。
李太后听得赵恒到来,咬着牙抬起头冲着赵恒道:“皇帝,哀家原是有罪,你三尺白绫也好,一杯鸩酒也好,爽爽快快地,却不能叫我折辱于奴辈!只两桩事:我老了,别叫我搬来挪去的;允升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怪罪了他,便是我念您的恩了!”
赵恒闻言一怔,他竟想不到这两件事被太后误会至此,不禁看了皇后一眼,心里不悦。本待解释,但先帝驾崩之日发生的事,本也是心结未解,太后出言咄咄逼人,更觉得她有意闹事。心中有气,却还只能陪笑解释:“母后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朕做错了什么,母后只管教训,说出这等重话来,做儿子的怎么敢受!原是朕得知母后迁出寿成殿后,竟未迁入上阳宫。以为是奴才们不经心,这嘉庆殿是偏宫,怎么让太后住这里,岂不是有违祖制。”
李太后冷笑一声:“偏宫也罢,正宫也罢,那上阳宫鬼气森森的,我死也不去。”这上阳宫本是历代太后所居,最初是太祖之母杜太后所居,后来太宗继位后,将太祖皇后宋氏迁居在上阳宫。个中的情形,她却是知道的,宋后临死前几年,怨恨极深,凄厉咒骂,连太宗最后去看她时,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小病了一场。宋后死后,宫中传说她在上阳宫阴魂不散,原上阳宫的宫女们也纷纷吓病。李太后对此中经历一直深知,更不敢住到上阳宫去。
赵恒却不明白李太后为何对上阳宫有此莫名其妙的心结,只觉得她借故生事,无理取闹,忍了忍气,仍陪笑道:“太后既不喜欢上阳宫,那朕便为太后另起一座新宫。否则,让太后住在偏殿,岂不教天下人说朕不孝!”
李太后冷笑道:“什么孝不孝的,这话休要提起,我也不敢承受!”说着垂下泪来:“我只求你不要活活拆散我们祖孙,便是开恩了!”
赵恒皱了皱眉头,道:“太后有话好说,何必出此重言!”他解释了几句,已经头疼起来,不禁又看了一眼皇后,只觉得素日在王府中处置家务还是能干,怎么做了皇后,就显得短处来了。如今太后生事,正是要她做皇后的出现,如何要自己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