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来了兴致,就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郭熙就道:“御医说,我的身子如今应该能渐渐转好了。要不然这样,让德妃来为我侍疾几日,你放心,我这边日常事情,燕儿她们服侍惯了的,只不过让她走个过场罢了。这样的话,待过得几日,我的病转好了,也能说这是德妃用心服侍,显见得我们姐妹和睦,绝了外头的风言风语。这实实在在的功劳,更胜过言语辨解,也免得追查起来风声鹤唳的。”
赵恒听了这话,有些心动,但又不敢轻易应承,就沉吟不语。
郭熙见赵恒犹豫,也不禁有些伤感起来,低声道:“再说,若是我当真……不成了。她、她服侍我一场,也好留个名声,为将来……也更名正言顺一些!”她说的正是若她不成了,将来刘娥继位为后,纵有其他的礼数不周,为元后看护病情,真至送丧送终,那就是礼数全了。将来皇帝若有意立她为后,这也是一项好名声。
赵恒虽有此意,但他是个长情之人,哪里能听得这话,当下道:“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太医都说了,你这病会好的。”
郭熙却又继续道:“再说,我嫁给官家一场,也替你看看她的人品。有些时候,男人看到的,与女人看到的,终究不一样。光鲜时看到的,和病榻前看到的,也是不一样的。”
赵恒听着这话,更扎心了,当下再也呆不住,站起来道:“你不必说了,朕会安排她过来照顾你的。你终究……是朕的皇后,在礼法上,她也应该来服侍你。”
见赵恒走了,郭熙仍坐着不动。
燕儿去扶她:“圣人,您去歇歇吧。”
郭熙却注视着远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燕儿,原来官家一直还惦记着祐儿,从未忘怀,甚至为此,不愿亲近允让。”
燕儿却不解:“圣人,嗣子无法得到官家的喜爱,您让他入宫的原意不就白费了吗?”
郭熙冷冷地道:“怎么会白费呢。我现在才明白,让嗣子入宫竟是我无意中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唯有让官家深切地体会到,没有这孩子天天在官家面前晃悠,他如何能体会我的丧子之痛?如何能明白亲生儿子是多么不可取代。”
燕儿见她神情可怖,心中打鼓,哪里敢应,只含糊道:“圣人要保重身子,不要想太多,免得伤心。”
郭熙摇头,冷笑:“我不伤心。”她看着宫人们退出,忽然低声道:“我叫你布置的事情,都布置好了?”
燕儿心中一凑,低头应道:“一切事宜均已安排好了,只等德妃过来。”她犹豫片刻:“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什么不把情况告诉越王妃呢。她若不知情,到时候不出手杀人,这台戏岂不唱不下去了?”
郭熙淡淡地:“法不可传六耳,任何一个机密,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越王妃性子嚣张,她的嘴,是守不住机密的。干脆让她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最好。”
她已经不想等了,往日她就是顾虑太多,犹豫太多,反而让别人一步步坐大,弄得太阿倒持。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儿子,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皇帝平安回来,最不忿的人,其实是越王妃李氏。皇帝出征,越王监国,她自己的儿子又入宫为嗣子。她不免早做起皇后或太后美梦来。若是皇帝这一去不回,或是她丈夫继位,或是她儿子继位,岂不美哉。也因此京中女眷,人人奉承。
那段时间她在宫中行走,如入自家。虽然太后去世,因着皇帝出征,如今还暂时停灵,但是京中女眷,却也要依礼灵前守丧。皇后身体又有病,将一应事情都托与她,她这段时候,喝斥妃子、责罚诰命、贬逐宫人,各种行为逞够了威风,也足将京中贵人得罪了一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