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看着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是,有些事已经入骨,便是时光也不能改变。譬如说,你我之间永远的信任。”她轻轻地拿起寇准的奏折放在右边那一堆已经看过的奏折中,含笑道:“官家一定会很高兴地。”
果然赵恒很高兴,虽然朱能天书一事,做得实在很不高明,不高明到被被许多重臣反驳,如参知政事鲁宗道上言此为“奸臣妄诞,荧惑圣聪”;河阳军知州孙奭,更是上书请请求“速斩朱能,以谢天下”。然而赵恒握着这道奏折,却是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份祥瑞报告而忆,更是寇准的一封降书。
“朕终于降服这犟头的老西儿了。”赵恒道:“先帝贬他两次,他才驯服,朕只贬他一次,却要他真心驯服。”
丁谓侍立一边,笑道:“臣早就说过,寇公只是性子直了些,却还是懂得做臣子的本份。官家所好,便是臣子所尊。”
赵恒哈哈一笑,令周政道:“拟旨,诏寇准回京。”这边问丁谓:“寇准回京,如何安置?”
丁谓跪下道:“臣斗胆,请官家拜相寇公。”
赵恒大感诧异,微微点头:“嗯,难得你有这份心。”此次王钦若罢相,丁谓继任为相的呼声最高,不想丁谓竟然一口推荐寇准,赵恒不禁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却不知这本就是丁谓的计划,此时王钦若失势,左右有劝丁谓乘此机会入阁为相的。他却知道若是自己争这相位,则就变成南官权柄过重,不但变成北官们攻击的目标,也会令皇帝生疑。不如自退一步,举荐寇准。寇准为人心大好奉承,只要自己对他恭敬到位,让他不好意思对自己发作,自然就能行事方便,有事也好让寇准顶在前面,反而更好。这相位由王钦若到寇准,再下一任,自己为相就水到渠成了。
况且他当年亦与寇准甚是交好,寇准为人豪爽,不懂经济,经常豪掷巨万,到要用钱时周转不开。丁谓刻意交好,给寇准出主意,帮他料理钱银之事,令寇准虽然轻视南官,却唯对丁谓改观,也曾为丁谓举荐帮助过。
于是此番丁谓上奏赵恒,力荐寇准为相。召寇准回京的事,终于敲定下来。
圣旨下到永兴军中,寇准捧着圣旨站起来,不禁仰天长叹。
这一天终于来了。
而为了这一天,他已经改变了太多。
他不相信天书,不相信祥瑞,当年他被贬出京,他依然自信而执着,时间将证明这是一场闹剧,时间将证明他是对的。
然而时间一年年地过去,这一场闹剧越演越烈,直到演变成正剧。他看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投身于这场全国性的运动中去。
当一件事情,一个人两个说你错了,你还可以认为自己是对的,上百个人上千个人都说你错了,你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当全国上下都投身于一件事十年之后,你就会否定自己原先的判断。
你为什么要跟所有的人不一样?若这件事真的错了,难道天下这么多人都错了吗,只有你一个人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