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眼前闪过李迪那张削长的脸,一声“何不废了皇后”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她的耳边,只觉得那一刻自己身在御座后听到这一句话时浑身冷汗的情景,犹在眼前。一股怒火陡然升起,心中暗道:“此人其心可诛,便是保他又有何用!”她急速抽回奏折,重重地在划去的笔迹旁边,又亲手重新添上“李迪”二字,扔了回去。
她将朱笔一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疲累。挥了挥手令雷允恭道:“都拿出去吧!”
雷允恭忙上前将右边的奏折都捧起来,放到身边小黄门捧着的匣中,却看着仍留在刘娥面前的奏折,迟疑地问道:“太后,这一封……”
刘娥方才已经看过,那是降枢密使曹玮为左卫大将军的折子,想是当日曹玮庭审周怀政时并未按丁谓的意思将寇准牵连在内,也被丁谓记恨在心。此时却无心再批,摆了摆手道:“一体办理罢了!”
雷允恭忙应了一声,将奏折都取了下去,眼见太后脸色不甚好,他何等机灵,忙趋前轻声道:“太后,奴才看您有些累了,要不要召妙姑进宫?”
刘娥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雷允恭悄悄地退了出去。
夜深了。
此时,权倾朝野的宰相丁谓,犹未睡眠,正在书房里挥毫而作。
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人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还没睡吗?”
丁谓微微一笑,搁笔道:“我给你写了篇东西,你看看可好?”
那人拿起纸笺,看了一下,怔道:“‘混元皇帝赐德妙书’,怎么又写这个了?”
丁谓倚椅微笑道:“总要再给你添点什么,好让你更有份量啊!怎么,今日又入宫了?”
女道士刘德妙放下纸笺,坐到丁谓的怀中:“是啊,太后觉得累,让我给她老人家松泛了一下,说了段经文。”
丁谓搂住刘德妙,懒洋洋地笑道:“好事啊,恭喜妙姑,看来太后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刘德妙斜看他一眼:“是我应该恭喜大丞相才是呢,今日的三道折子,太后全部都准了,我看是太后越来越倚重您了吧!”
丁谓伸了伸腰道:“太后到底是妇道人家,心慈。一个李迪还犹豫了半晌,划了名字又添上。如今太后当国,那些阁臣们个个都是教先帝的仁厚给纵容坏了的,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会使性子,若再依着太后这般慈性,只怕哪一个也按不下来。少不得,我做个恶人,把这朝纲整肃一下,太后耳边也少些聒噪不是。”
刘德妙掩嘴轻笑道:“大丞相可真是够为主分忧的,不过……”她收了笑容,脸上忽然多了一些忧色:“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心里头发虚呢。太后虽然和气,可却让我觉得深不可测,你教我的那些话虽然背熟了,可是当着她的面,每每壮着胆说完了,就觉得浑身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