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心中暗暗得意,口中却谦辞道:“太后说哪里的话来,臣弟是最无用的人,也就是太后抬举,臣弟少不得尽心报效愚力,就怕才能不够,有负太后圣望。”
刘娥笑叹道:“外人说起来天家富贵是何等羡艳,殊不知天家骨肉,多了君臣分际,似咱们这等闲坐聊天的亲情也格外难得。你是先帝存世唯一的弟弟,我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只要不出大错,我必也是保全了你的。”
燕王想起当年因着韩姬放火烧了宫院被贬的事,不由地脸一红,低下头来道:“臣弟惶恐!”
刘娥却笑着摇摇手道:“韩姬那事儿,只是小事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对了,前儿循国公承庆进来求我恩典,我却又想起他祖父秦王来。太宗皇帝为着他交通大臣图谋不轨,一生气将他放了房陵州,原指望他磨磨脾气,改好了就回来的,不承想他命骞福薄,待得太宗皇帝气头儿过了再叫他时,人也已经去了。先帝当年对我说起往事,说太宗皇帝后来为此,也常自郁郁。虽然是他自己不好,但是到底叫为君父者心里头难过啊!”
燕王听刘娥提起秦王赵廷美往事,不由地心惊肉跳,忙站起来垂手侍立,不敢再说。
刘娥转过头去,惊讶地道:“八弟,不关你的事,你尽管坐罢!”
燕王只觉得手心中捏出汗来,忙又谢罪坐下。
刘娥想了一想,却又叹道:“可见人寿无定。当然贬了丁谓时,王曾上书说请让寇准回来。我为着他是先帝在时贬了的罪人,先帝刚过去就召他回来,未免不便。原想缓过一段时间再叫他回来,不承想他到了雷州,水土不服。长宁节前我派人去雷州召他回来,却原来他已经去了。”说着也不免有些伤感,雷州离京城甚远,音讯不通,她满心再起用寇准,寇准却已经去了,不由得有些沮丧。
燕王忙道:“这是寇准无福,太后不必在意,只须多抚恤他的家人罢了!”
刘娥嗯了一声,道:“我已经请下旨,着寇准官复原职。老臣们凋零,这一来我又想起丁谓,他屡屡上表谢罪,又说是在海南双脚风湿不能走动了,只求不让他埋骨海岛,回归大陆沾上点泥土也好,听着甚是可怜。”
燕王心忖道丁谓曾于太后有功,难不成太后因着老臣凋零,有怜悯之意,顺口道:“既然如此,太后何不发个恩典,让丁谓回京或者让他致仕回家。”
刘娥想了一想,道:“这倒不忙,他这一过去也不过三四年,哪里到这等地步了。我既然寇准去了,雷州司户参军空缺,就让他从海岛回来,能够登上大陆,也就罢了!”
燕王暗暗心惊,不敢开言,忽然听得太后笑道:“我可是老了,没正经的话说了一大车子,倒把正经话给忘记了。”说着,向侍立在一边的张怀德点了点头。
张怀德走出一步,取过旁边小内侍捧着案上的圣旨来,长声道:“圣旨下,燕王接旨。”
燕王急忙站起来,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道:“臣赵元俨接旨。”
听得张怀德念道:“……燕王元俨拜为太师、授武成节度使、行荆州牧,赐其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听得这一段时,燕王只觉得耳中嗡得一声,狂喜、紧张、惶恐、茫然到了极点,他已经是亲王,再拜太师、封使相、授州牧,爵禄位已经到了顶点,且“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这三项已非人臣所能受的了。忙磕头道:“臣惶恐,这‘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非人臣所能受,臣实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