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职家亦不免沉默,想要开口劝阻,让对方留下了整军再战,但看了看身边那些个垂头丧气,还不如儿玉党的手下,不知该如何作答,前路渺茫着实让人不知所措。
夜风凄寒,宇喜多直家紧了紧阵羽织,想要遮护些寒意,却发现这样只会让身上的大铠更加冰凉。
看到马场职家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於是轻声说道:“马场四郎若是不嫌弃,你我两帮人先结伴去往稻荷城看看局势,再做打算。”
事已至此,却是没有比这个更稳妥的办法了,如果浦上军大部还在,必然是要投向距离更及,兵粮武备更足,城高池深的稻荷山城重整旗鼓。
反过来说若是岛村盛实部被尼子军合围全歼,那诸人也只能领着稻荷城内剩余的浦上军旧部,顺着大津关、山伏谷这条来时的原路逃回备前国。
至於会不会因此导致美作国局势崩坏,又会不会遭到勃然大怒的浦上宗景惩处,却是根本就顾不上了,总不能为了旁人,真个把自己的性命给丢在了美作国。
夜路漫漫,无星无月。汇合一起的两伙儿溃兵抬头望了望远方,正如他们前途未卜的明日一般,什么也看不到,一团无边无际深沉夜色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不可留在一地太久的道理不用多说,谁都知晓。
树林上空,早春抽芽的枝叶簌簌地摇响,伴随着这伙溃败的逃兵密集的脚步声,一路向东行去。
宇喜多直家和马场职家二人的部众加起来,虽然也有近二百来人,但却都是精疲力竭的负伤溃兵,别说遇上连夜追击尼子军,便是让专门狩落武者的一揆发现,也是个大麻烦事。
两队人马合在一处,宇喜多直家的八幡儿玉党行进在前,马场职家的几十名郎党紧跟在后,出离了原先存身的那片树林,诸人全都默不作声,趁夜赶路。
不管是人,还是马匹,经过征战、逃命,虽有短暂的休息,到现在,都很疲惫。
几名有马可骑乘的武士,为了节省坐骑的体力,为得随时能够上马作战,全都是不约而同的牵马步行,再加上一些伤兵的拖累,速度自是提不上去。
宇喜多直家一路行来,不断回头。他总觉得心神不安,在鬼山城被攻破的情况下,尼子国久会不会派遣军势,再来一次迅捷的突击,毕竟尼子军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出人意料的攻势。
鬼山城内的火光渐渐看不到了,前后都是一片漆黑,道旁的田地黑黝黝的,很多荒废已久,雪下枯草丛生。拖沓散乱的脚步声,在寂静夜里,非常响亮,传出老远。
唯一还不错的,今年是个暖春。放在往昔,这样的时候,深山老林的野外冷得能要人命,手脚都伸不出来。儿玉党的部众,有不少没耳朵、鼻子,少几根手指、脚趾的,全都是近几年里,在冬日出阵中被冻掉的。
后半夜出了月亮,云影里遮掩,黯淡淡,和这些逃兵的士气一样,都是死气沉沉。
他们不敢走顺畅宽阔的街道,怕遇上不测,只专门捡人烟稀少的偏僻小路来走,三个拐弯四个绕的这么摸黑行进着,比预计的路程起码远上了一大半。
最终月亮落入东方,地平线上第一道曙光出现,天要亮了。
一夜半天,按照诸人的脚程来算,离稻荷山城不远,这才转上宽敞的街道。
众人明显松了口气,如果稻荷山城也被包围了,周围不会这么安静。就算距离远听不到声音,总是会有些种种异常的蛛丝马迹的。
比如树林中惊鸟,比如敌军放出来的忍者、使幡传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