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得回信,不过哪怕没见到文书,刀匠他也当是会主动派人求援才是。”
宇喜多直家想想,心中乃安不少。
三村家亲虽说远在鹤首城,纵然愿意发兵前来援救,中间还隔着猿卦城,远水终究解不了近。
可只要对方能够知道此事,派兵有所动作,就足以上接到消息的庄为资投鼠忌器,不敢跟儿玉党久做纠缠。
透过雨幕,他将视线风浪汹涌的濑户内海,以小早船的速度,两三个时辰,足够将消息送给对方,现在无非是全力备战罢了。
宇喜多直家心中盘计:“只要强硬击退这股上山敌军,让敌军知晓儿玉党绝非短日可破,这事情便就还有转机。”
哗啦啦的雨水像是天河倒灌一般,棚户也遮掩不住。雷声闷滚、风助雨势,卷开周遭竖起的油布,劈头盖脸的横扫入内。
宇喜多直家踞座而立,仍由其冰冷的雨水顺着大铠的缝隙,淌入甲内,湿透了内里的直衣,众人见他不动,均不敢闪身躲避,也都是跟着硬挨了一身风雨,几个体弱的顿时忍不住地直大哆嗦,咬紧牙关,一声未敢吭处。
他们躲在棚户内尚觉得难以忍受,那站在墙垣之上戒备的足轻,在山中壁垒内厮杀的兵卒岂非更加要命,因而即便未得军令,却无人出声抱怨。
风高雨骤,惊雷掣电。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山林。当此气氛,勇者为之振奋,懦夫亦鼓舞气壮。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乌云轻微地开始翻涌,继而,听到了滚滚的闷雷声。
宇喜多直家撑目极望,只见林盖之下,旌旗招展、人流涌动,方才传来的雷声半是天威,半是两军将士队中传来的阵鼓催擂、摔钹鸣响。
仿佛建御二神角力,滚雷声骤然由小变大;如山崩地裂,狂风横空,倒捲天潢飞雨,山林为之摇晃,城砦为之震动。
马场职家手持三尺长短的铁杵,虎虎生风,反手砸在一名敌兵的头上,也不管死或未死,拽住对方衣领直接推下山道,脚下的碍事打滑的草鞋也被除去,身上大铠也被卸掉,仅披轻便灵活的牛皮革甲,便就如此当前拼杀。
跟随在身后,在陡峭山道中往下厮杀的援兵,多半也都是赤脚袒怀,手持短刀、杵锥的倭寇。
他们都是宇喜多直家派人去海上摇来八幡旧党,能被派来厮杀的更是亡命贼徒,出阵前见得堆在面前的那一箱箱永乐钱的赏赐,各个都红了眼,当下就择出百名勇悍死兵。
这些倭寇虽然贪财轻死,却深知钱财虽好,留命花受才有用的道理。
他们常年在海上劫掠,习惯在这种狭**仄,仅容两三人并肩地方厮杀,穿不穿衣甲,用处显然已经不大,飞跳船艘,根本无路可退,任你甲坚刀快,不分胜负,休想退后半步。
因而都是两三人合力,一人抬楯遮护,另外两人埋头戳刺,寸进而行。
儿玉党自上追击,时不时有人,因刹不住脚步,或是身中流矢,顺着山道滚落敌军阵内,撞翻数名滑倒在地仰头拼杀的备中兵,随后就是不分敌我的乱刃相加,将同样难分模样的伤兵,砍得血肉模糊。
双方数百兵卒,沿着这条蜿蜒绵长,好似一眼望不到头的窄道,恰如同催命的黄泉坂道,又好似直通八岐大蛇的奈落之口,在这反反复复的争夺不休,尽皆搏杀中啖尽这些生人厉鬼的性命。
清水宗长同样勉励催战,根本不愿后退半步,不断向派人向后方指挥的中岛辉行请求援兵,想要一举杀上山去。
乱阵拼杀,直到东方渐亮白昼,方才罢手。
终于还是清水宗长先支撑不住,不及马场职家凶悍亡命,在接到本阵军令后,他与中岛辉行二人这才收兵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