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直家抬眼看见大田原长时一脸的似笑非笑,踌躇不觉:“我若说出想要造反,想必就不会是这么客气的对待自己了。多半是说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话语……”心里还是没有底。
大田原长时不笑还好,一笑让人越发觉得心烦意乱。宇喜多直家没心思跟他在这里打机锋,咳嗽了几声,说道:“喝得酩酊大醉,那里还能够记得清楚!主公召我去见,不在这里叨扰大田原大人了,先走一步了。”
“且慢,主公大人不在函馆,去了城内奉行所。城内新近整备过,恐怕和泉守未必还能够识得路,索性我也无事,便陪你一起去吧。”
“甚好、甚好!如此就麻烦武藏守了。”
大田原长时居前带路,宇喜多直家心事重重跟在其后。出离馆邸门户,两人骑马并肩而行,大田原家的三五个仆役,在前面开路。
国富贞次和冈清三郎记着临行前长船贞亲的叮嘱,带了十几个旗本武士紧紧扈从在后。
城内的街道上行人寥寥,自多见得不是百姓,而是巡路的足轻队;临街的座户大多关着门,开着的几家,宇喜多直家注意到,殿内的货物也不多,远不如来高天神城路过的西大寺门前町繁华,想来基本都被浦上军强征走了。
函馆御殿是召开重大宴会,每月进行家臣团评定时才会前往,平日浦上宗景多在二丸城内府邸居住,奉行所就挨在边上。
众人横穿过几条萧瑟的街道,马蹄声哒哒传出好远;很突兀了,秋风中飘过来一阵热闹的人声。不用去看,宇喜多直家也知道,非是扬馆、便是人市。
应永初年的泰平天下也好,现在的天文战国乱世也罢。这世上永远不愁买卖。甚至越是乱世,有些买卖反倒越是兴隆。
一种是卖自己,一种是卖别人。这等贩卖人口为奴为婢的买卖,儿玉党可是老手,当年宇喜多起家时干得第一笔每本买卖就是这个。
走到近处,果然不错。迎面一股腻脂香粉,三两座扬馆坐落,七八个仆厮迎客。虽才上午,门前已有了不少客人,有的兴冲冲进门、有的醉醺醺归家,多是腰间带刀的武士浪人,也有些穿着绫罗绸缎的町内豪商。
不等大田原长时家中的仆役吆喝,国富贞次便率三五旗本抢上前去,看见有谁走得近了,有不知道躲闪的,直接让手下旗本横枪推搡一旁。
一个刚刚从杨馆内卧眠整宿,喝得五迷三道,还没醒过酒来的浪人反应不及,直接被推进一旁的浑水沟中,闹了污头秽面,一个激灵站起来破口大骂,还没等他把刀从腰间拔出来,先被拖去旁边的巷子内,结结实实挨了顿毒打。
宇喜多直家虽然有过交代,高天神城不比备中国。在备中国内儿玉党是一地之主;在高天神城这处,纵然不怕他人来闹,但还是不要随意起衅,不过这里的起衅仅限于城内集中居住的豪族国人。
那个被推进浑水沟内的醉汉,明显是混迹在城下町,浦上家游势征招的浪人,这样的人等,现在高天神城内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根本不用同这些破落户客气,否则平白落了威风,端是让人小瞧。
瞧见儿玉党的旗本,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城内动手打人,大田原长时也不阻拦,反倒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嘟嘟囔囔骂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来冲着宇喜多直家说道:“让和泉守见笑了,这些月来为了扩充兵力,本家吸纳了不少浪人入伍,想来这个混账昨日当是偷偷离开兵砦,来到城内的扬馆内寻欢作乐,回头见到主公定要好好说道说道此事。”
宇喜多直家不以为然,懒得耽误行程,招手将人唤回来了,继续朝着奉行所的方向赶去。
看起来,这一年多来的连番大战,并没有让浦上家折损太多的元气,不单是整修了高天神城,竟然还有余钱招收浪人充军,因为控制濑户内海水道的缘故,毛利元就和三好长庆方面一直在向备前国内输送钱粮辎重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不过现在毛利元就、三好长庆两方都陷入苦战之中,浦上家断绝外援以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了,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