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空中亮着不少星星。
有一颗星星最是灵活,在云里上蹿下跳的,一会儿挨着云边儿,一会儿挤进云里。
兴许那朵云是柔的,暖的,星星也玩得畅快,乐此不疲。
又过了会儿,云开始蓄起水雾,有些湿漉漉的潮。
慢慢,星星往最里头一钻,云朵蓦地舒展,哗啦啦落了雨珠出来,把那调皮的星星一瞬打湿了...
美人玉臂撑在身后,眉眼乱乱如丝,俯看着腿间的动静。
她轻咬着唇,呼吸愈发急促,“裴檀之,裴檀之——”
星星躲在云里,可还是听见了那最后一声,娇娇无力喊出来的两个字。
檀郎...
次日晨起,姜菀睁开眼瞧身侧没人,心里多少有点儿空落落的。
她裹着被子刚一动,就听窗户边儿传来声响,“醒了?”
姜菀仰头看过去,声音还是闷闷的,有些沙哑,“你没去上早朝?”
裴檀之走过来,蹲在榻边儿揉了揉她头发,笑着说,“没去。担心娘娘醒了还闹着要。”
要?
这字儿听着可太耳熟。
她昨夜喊了不知有多少遍...
“裴檀之!”她嗔着骂。
“菀菀,我不是废人对不对?我能伺候好你的。”裴檀之轻挠了下姜菀的脸,然后低下头去。
姜菀自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身有残缺,多怕碰见男欢女爱的事儿。
姜菀从榻上起来,双手捧起他低垂下的脑袋,让他仰头看着自己,“裴檀之,喜欢是打从心里喜欢的,和情欲毫不相干。”
裴檀之睫帘一颤。
姜菀又道,“你知道昨日我忍的有多难受么?若想妥协了,换成谁都行,可我不要,宁愿腿掐肿了,舌头咬烂了,都不想让别人碰我一根指头。你可知这是为何?”
裴檀之摇头。
“因为他们都不是裴檀之!而本宫,却只要裴檀之。”
只要...他?
她只要他!
“菀菀,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站在竹林一处小院门口,姜菀有些愕然。她四处看看,问,“这竹林里,怎么还有个院子?”
裴檀之没说什么,牵着她往前走。
红色的木门破旧,像极了从没有人来过的地方,偏偏一寸杂草没有,处处都打扫干净。
“这里面住着的,是我母后。”裴檀之淡声道。
“可是裴皇后?”
“你知道?”
“自然。裴皇后出自将门,性格飒爽,待人真挚善良,我自幼也常常听过裴皇后的故事。”
裴檀之望着眼前破旧斑斑的红门矮墙,抿唇笑了声,乖巧说,“阿母,您可是听见菀菀如何说的了?”
姜菀看裴檀之。
这会儿,他就像是着急分享喜事儿的孩童,眉梢眼角全带着笑呢。
可姜菀却看得心酸。
那老嬷嬷同自己讲过,裴皇后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四肢皆砍,毒聋毒哑...成了人彘啊!
年幼时的裴檀之,眼睁睁看着自己阿母成了那副模样,没疯,她就觉得是上苍保佑。
风拂拂,吹掉了少女面庞的晶莹,可还有些又滚落出...
“菀菀,她就在里头,可我不敢进去见她。”
“那就不去。等你何时想去了,我再陪着你一道,可好?”
“你说,她在里头过得好不好啊?”
“裴檀之,你好好的,阿母就会好好的。她是你阿母,最疼你了。”
“菀菀,我姓云的,我叫云檀。可你肯定不知,我又多恶心这个姓,做梦都想把这个姓的人给全杀光了。还有徐家,若不是徐家设计,我外祖父就不会死,我母后也不会这样,而我...”他没音了。
姜菀知道他想说什么。
而他,会是个健全的人,兴许现在已经坐上了皇位,治国为民,成为一代明君。
姜菀看不清裴檀之在哪儿,她往旁边摸了摸,抚上他的腰。然后两臂张开,轻轻抱住他。
“裴檀之,你姓云也好,姓裴也好都没关系的。你身有残缺,无残缺也不碍事的。不管你是什么,始终都是本宫的檀郎,菀菀的檀郎,这话你得记住,要记一辈子的。”她窝在他怀里,感受着那胸膛一下下颤动,头顶也有些湿烫烫。
裴檀之弯腰,把下颌埋在她肩窝。
“好,记一辈子...”
谁说阴曹地府没有光的?
他这不是瞧见了么?
不仅瞧见了,他还抱紧了。
死都不会松手。
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