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似是也知晓,自己这一回难逃凄惨下场,倒是豁出去了,这平生头一回听见亲生父亲,没有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当下是不由自主流下眼泪来,看着嘉靖道,
“父皇,您可知儿臣到如今已是整整二十有七了,却是此生头一次能与父皇相距如此之近,能这么面对面的说话
嘉靖闻言立时默然无语,半晌才道,
“是朕疏忽了你们”
景王却是哈哈一笑,一面流泪一面应道,
“父皇不必自责,儿臣已经长大了,早已不是孩童了,早就不需要父母的关爱了”
嘴里说着不需要了,但眼泪却已是流了满面,那是哭得泣不成声,嘉靖帝也是一脸的黯然,平生头一回反省自己,
“做了这几十年的皇帝,到底是在做甚么,弄得如此父子相仇,君臣猜忌,前头还有人弹劾朕,说甚么天下不直陛下久矣,内外臣工之所知也”
天下不直陛下久矣
内外臣工之所知也
朕朕这皇帝就当真这么不堪吗
父子二人对面而坐,一个痛哭流涕,一个黯然神伤
良久之后,景王扯了袖子擦了满脸的眼泪,
“儿臣用不着父皇关怀,也不在乎有没有母后怜爱,儿臣只要那大宝之座,只有登上至高无上的大位,儿臣才觉得自己活得似个人”
说着又擦了一把眼泪道,
“不过成王败寇,儿臣知晓这次败了就是满盘皆输,儿臣现下就返回封地,静待父皇处置,是死是活全凭父皇了”
说罢站起了身,也不管嘉靖如何反应,跪下去冲着他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对嘉靖道,
“儿臣这辈子投身天家,享了平常百姓几辈子都享不来的福气,儿臣也算值了”
说罢再不看嘉靖一眼,转身便往船舱外走了出去,景王此举倒是有了些许朱家子孙的风采。
裴赫看了一眼床上神色凄然的皇帝,默默的退了出去。
待到裴赫退到了外头,便见得正垂眸看着众人收拾死尸的景王,正等到他出来,这厢抬头突然对着他怪异的一笑,
“裴千户,你知晓么,本王未必是全盘皆输”
裴赫点了点头,同他一起迈步向甲板走去,
“王爷是说您在京城的布置吧,想来王爷是与人谋划要双管齐下,一起动手”
顿了顿又道,
“想来王爷那位朋友应是严世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