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明白一件事情是在一个普通的夏日,天气很热,让人莫名厌烦,尤其是那知了无停无歇的叫声,扰耳至极,更是让人心生郁气。
体育课下课后,汗水流满了后背,即使有风也是热风,丝毫没有效果。
大家都想要去商店买上一瓶冰镇矿泉水,欧与晓也想,却又走得极慢,我看着前面乌压压一片,因为学校只有三个体育老师,所以每次上体育课都是几个班一起的,比较节约老师。一下课人挺多的,又加上其他年级也下课了,我便跟欧与晓说我走快一点,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悟空,为师等着你买到冰柜最里面的矿泉水。”
冰柜最里面的饮料往往是最冰的。
我没那个运气,甚至倒霉地连冰过的矿泉水都没有,只有旁边堆着的一件件还没拆封的矿泉水,也有好多人徒手扣破塑料膜,拿走了里面的矿泉水。
讲真的,我是不想喝饮料的,可我又想喝口冰的。
犹豫间,一瓶冰凉的矿泉水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扭头,余靖风低头看向我,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愫。
很多时候,我都能在学校里遇见他和邓斯文,但他从来只是远远地站着,目光却毫不掩饰地直直看向我。
他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现在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当作空气,不受影响。
我十分平静地移开视线,拿了一瓶雪碧,把矿泉水放回冰柜里,直接去柜台结账。
别回头,我跟自己说。
我在商店外的树荫下等待欧与晓,她倒是很快就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和可乐,催促着我回教室吹电风扇。
她以为,我没有看见余靖风,所以想让我赶快离开。我顺了她的意,一点没提刚才的事。
可走到一个拐弯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我看见了余靖风就站在我先前站的位置,目光直直地望向我,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邓斯文,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朝我笑了。
我愣了一下,目光交汇时心底产生的念头让我狼狈地回头,快步离开。
走过拐弯处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跟欧与晓说我想喝一口水。
水灌进嘴里,如我想像中的冰凉,抚拭了我的烦躁。热意渐散,我忽然就明白了,若不是喜欢,他何必如此。
同样若是不喜欢,我又何必如此。
我一遍一遍想着如果没有遇见,其实也在有庆幸曾经遇见,遇见过这么一个人,长得很帅,虽然不爱学习,但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对谁都平平如常,唯独对我特殊,好像每次遇见都是他先开口,先释放好意,也仿佛知道我的顾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给足我安全感,那件事发生后更是如此。
这样的人怎么叫人不心动,很早的时候我就对他心生好感了,只是因着那些小心思作祟,矛盾丛生,在喜欢和逃离之间游移不定,那件事更是让我有着足够的借口,摒弃喜欢,老实做着一个好学生该做的事,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是自卑,或许我才敢直白面对自己当年的自卑。我总是把自己划分在好学生的世界,却又隐隐羡慕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自由自在,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家庭环境承受不了这种代价,没有底气去闯进他们的世界。
学习使我摆脱农村给我的烙印,让我有与之割裂的条件,不必附庸在这片土地上。比父辈的务工不同的是,我有了更多选择,甚至有留在城里的可能性。
可是当时的我终归是明白得太迟了。
那记耳光依旧在我心底隐隐作痛,即使他握住我的手还了回去,我仍旧不能释怀。
也许是我太矫情了,也许是我还没有足够喜欢他。
现实总是这般无奈,说喜欢太难,说不喜欢亦难。
倘若真真计较起来,只有他曾带给我的悸动时而会翻涌上心头,让我尝到喜欢的滋味,短暂,浅薄,消退后剩下无边的空白,惟此而已。
仅仅而已,我想。
可是,我又在期待着什么?
即使明白得再透彻,即使无数次把界线划分得一清二楚,即使千万遍告诉自己仅此而已,却还是忍不住去期待,期待着一个答案。
一个矛盾的答案,被压心底最深处,从不去触碰,以为这样就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