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因为战场上用来抵挡铳炮的毛驴死了不少,他们这两天的伙食水平较之平时也有了很大提高,大伙儿的士气非常高昂,已经准备好投入下一场战斗了。
在河谷另一边的前线,暗淡火光环绕的方阵里,彻夜未眠的贺虎臣在军阵中来回走动,宽慰每个小军阵的士兵,为他们鼓舞士气。
但这种程度的鼓舞能起到几分作用,贺虎臣也不知道。
整个前半夜,敌军的火炮就像抽了风,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四个时辰里,近二百颗盲射的炮弹落在阵中,让他和杨麒失去了包括一名百总在内的三十七名士兵和一匹马。
当一阵炮弹砸在阵中,士兵们想要在炮弹间隙打个盹,才刚闭上眼另一阵炮击已经来了;可当他们瞪大眼睛想要等待下一阵炮击时,却又会出现整整半个时辰都没有炮声的情况。
战争的过程,就是等待。
等待下一次炮击、等待下一次进攻。
在漫长等待中,士兵的士气被缓慢消磨,不过刘承宗至少帮了贺虎臣一个忙。
那匹被炮弹打死的马,让士兵们混水喝了碗聊胜于无的肉末汤,幸好河湟谷地遍地沟渠,还有近在咫尺的湟河,不过即便如此,贺虎臣也知道自己的部下撑不了多久了。
他从来不知道,汉人加上蒙古人和西番人,会成为如此奇怪的组合。
整个夜晚,除了炮击,最慑人心魄的就是军阵四面八方,随时会有一个角落响起蒙古人诡异的泛音、西番人离奇的请神,还有汉兵吓人的唢呐声和战车碾过大地的声响。
当他们的士兵惊慌失措的拿起兵器准备应对袭击,外面又偃旗息鼓,寂静无声。
好不容易等人们放松了,噼里啪啦一阵铳响,特别大的铅弹有可能会打中人、也有可能打不中人。
但不论打中打不中都非常气人,因为遭受射击的军士纷纷报告,每当他们还击,从来没有听见过敌人中铳的声音。
那大铅弹至少是从一百五十步外打过来的。
简直要命了。
贺虎臣在军中转了一圈,回到右翼的中军,对儿子贺赞道“不能等到早上,士气不足以据守,要想办法突围了。”
贺赞前天夜里就带着家丁为父亲值夜,就昨天上午睡了一个时辰,到这会儿已经困得神志不清了,听见贺虎臣说话,迷迷糊糊的本能回应道“父亲说的是。”
等他反应过来,才一下子清醒了,道“父亲说什么,突围”
如今四面都是敌人,这不是个突围的局势啊
就算不看近前,往远了看,西边是刘承宗的正面阵线,突围难度很大;东边即使突出去,还有那支袭击他们大营的马队,等于要突围两次。
南北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山岭,就算白天也很难从山地突破,夜晚往山里钻,天亮这支军队都不用敌人打,要么挂树上要么掉山崖,自己就没了。
这么个局势,贺赞问道“往哪里突围啊”
其实贺虎臣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突围,他的决心与自信已经在三番五次出错中消磨殆尽,如今正是举棋不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