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不是婶娘拉下脸去求人,只怕今日这相亲的局也是难再有喽!
走在前面的婶娘步伐较先前快了些,怜花跟得有些吃力,却还是忍着没吭声。
直到耳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男人间的喝茶谈笑声,女人们为了一盒脂粉,拉着脸与店主讨价还价声,孩子们追逐风车的嬉笑声和奔跑声,还有幼犬吐舌的呼哧声……
这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怜花头有些疼,她知这是已经到了镇上了。
前面不远就是婶娘要带她去的悦人茶馆,怜花突然怯了。
相亲于她而言,早已是麻木得不能再麻木的事了,左右她也看不见,便是傻坐于一旁,任人相看点评好了。
“快看快看,那娇娇娘又带着她家那个盲女出来相看了……”
“哎,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瞎子,那娇娇娘还想让她进正经人家作正妻呢,这瞎了双眼娶回去能顶个什么用?不得当菩萨供着么?”
“阿呸,去年我家当家的还想纳她做妾,她婶侄俩还高低不乐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说这句的是镇上米粮铺张老板的妻子,怜花辩出了她的声音,有些挪不动步。
去年婶娘病了,张老板趁人之危去她家提亲。
放了五两银子在桌上,说是随便挑个日子,黄昏时分使一顶轿子过来,将她抬进门做妾。
黄昏时分只一顶轿子,那便是不打算公告出去的,这是连妾都不如啊。
怜花强忍着泪,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嗫嚅着问道:“如此,婶娘往后的米粮,府上可还能管够?”
张老板见美人下跪,那叫一个心疼,忙不迭上手欲将人给搀起来,更想揽进怀里。
不及他想,孟娇娇一鞋底扔过来,呼在了他的大饼脸上,她撑着病怏怏的身体,从房间里冲出来,抓起桌上的银子就扔到地上,破口大骂道。
“姓张的,你个不要脸的老色批,当年老娘孀居时,你还打过老娘的主意呢,怎么的?这是又瞧上我家怜花了,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想要怜花去给你做妾,你配吗?滚!”
俗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孟娇娇这架势,张老板还真有点虚,毕竟他也是要脸面的。
肥头大耳的张老板,脸色难看的拣起了地上的银子,一溜烟跑了。
“你给我跪好了。”孟娇娇对着方才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的怜花吼道。
“怎么?咳咳……,嫌婶娘穷养不活你了?想攀高枝儿去了是吗?咳咳……”孟娇娇坐在桌边一边数落,一边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怜花摸索着蹭到孟娇娇脚边,爬起来替她抚着后背,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婶娘,怜花想要挣银子给你看病。”
“那你就把自己卖了?婶娘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孟娇娇一把将怜花推倒在地,转过背去,咳出了一大口血。
又慌忙将手里的帕子攒紧,她起身怒喝道:“沈怜花,你给我记住了,宁做穷人妻,莫为富人妾,婶娘若知道你如此没骨气,你十八岁那年,我就该把你卖进红楼艺馆,那挣钱不比你为妾来得快吗?”
“对不起,婶娘,怜花知错了。”怜花一边跪好,一边抹泪道。
孟娇娇看着她那模样,又心疼到不行,也狠不下心再说什么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