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到梅爵的决定,一句话没说,照旧天天吩咐厨房给梅爵做多好吃的,反复嘱咐不许忌荤腥,但是她自己却不吃饭了,直到晕倒在即将回娘家的梅爵居住屋门前。丫头婆子忙了好一阵,才把老太太叫醒。
等到梅爵知道老太太是因为自己要走一直没吃饭时,心里忍不住酸楚。她想起了种种往事,梅家的,李家的……
梅家,虽然家势大得很,远比李家之上。可是自己母亲却在梅家的女人争斗中丧命,还记得母亲离开时那无望的眼神和对自己的忠告:长大了,要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关注人生中所有的种种附加条件和理由,都是错误,都要为不必要的错误付出代价……这话虽然记得,可一直也不理解,现在似乎有所理解。母亲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清晰的是梅家女人们的尔虞我诈,种种算计,种种敌对……李家呢,不是这般,却也犹如这般。妯娌间、兄弟间、长幼间是是非非,明明是一家人,却无法善处。他们为财为利一刻也不停息,直到人死财亡,也许才完结……究竟怎样才能是人生的洒脱境界?才能达到洒脱的境界?她觉得无法解释,想努力去探究,却又无以为是……而今,梅家的故事还在如火如荼的继续,可是李家的故事却已日近黄昏。黄昏的故事里充满了颓唐和悲怆,无法挽回的悲怆又令人无限唏嘘。
她不禁哀叹:曾经高高在上的老太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家族的希望竟然会落在一位自己一天到晚都想休掉除门的外人的肩上。
梅爵只好安慰婆婆,无奈的说自己不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多少是真诚的,有多少是虚假的。
听梅爵说不走了,老太太立刻吩咐身边丫头扶六太太回房休息。梅爵让她不要操心,让冬子扶着回房去了。
进了六房的门,冬子支使雪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适合六太太吃的点心,去拿点儿回来。看见雪儿出门了,冬子着急道:
“小姐,我们真的不走了吗?以前这个家里人人都不待见我们,动不动就想赶我们走,可那时六老爷在,这里勉强算是个家。可现在六老爷也不在了。我们赶早走吧。我怕哪天二太太找麻烦,我们对付不了。”
“你还怕她啊!其实,这个家里她最好对付了,从前是,现在更是。在这家里,二太太不像四太太那样温柔,也不像三太太那样爽朗。只不过她在自认为有理而不得时,是强硬的,为了面子罢了。若是别人没有惹到她,她不会像大太太那样去算计别人。她实在没什么可怕的。”
“不论各房太太怎么样,那天我们回来时,老爷特别吩咐我,让我提醒你,看看这里的人就罢了,趁早赶紧回去!”
“嗯,赶紧走!铭卿在时,我就很想走,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去处罢了;现在不但想走,也应该走,可是实在不忍心撇下老太太。她以前是威严,但是也没有太过分的对待我们,不过是按照李家的家规约束批评过我们罢了!”
“你再不走,回去,老爷可要骂我了!”
“早晚要走的,别急!我出于对这个家屡屡不幸的怜悯暂时多留几天,而不是对老太太最近转变态度的好感。我忘不了李家接受的六儿媳妇是那位张白贞。她是那个早就拥有翡翠李子的人,而我原是这场游戏之外的人。现在虽然是游戏中的主角,却是个多么无奈的主角。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六房的主角,谁知却是外人;而今明白自己是外人,却发现被硬生生的推到了主角之位。人生是多么富有戏剧性啊!”她啼笑皆非的感叹道。
看见雪儿端着点心盒回来,主仆二人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