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遵命。”说罢,王樾将无妄法师礼貌地送出王氏土司府邸。
入夜,一阵凉风驱散了白天的热闹,鸟叫虫鸣吵醒了大地的静谧。整个王土司府塞满夜的嫁衣,细腻的黑色充斥在庭院的每个角落,填满墙壁上斑驳的缝隙。晚风夹带着辛夷花的淡淡幽香,飘进二夫人房中。
王玺倚靠在龙凤床的床檐上,看着铜镜前正在拆卸发饰的二夫人,问道:“鸢娘,你上次去黄龙寺上香是什么时候?”
二夫人取下头上的一根累丝仙鹤衔枝金发簪,想了想答道:“回老爷,是今年的二月十九,观音大士诞辰。”
“那你早就见过无妄法师了。你对无妄法师印象如何?”王玺接着问。
“观音会那日,天亮之前烧香许愿之人便络绎不绝,黄龙寺殿堂庙廊里的善男信女摩肩接踵,鞭炮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无妄法师一早就带领僧众沐浴更衣,从清晨起开始诵唱佛经,引导香客将鞭炮香烛投向大殿前的铁炉焚烧,向观音大士三拜九叩以表诚心,祈求许愿,与其他寺庙的主持并无异样。”二夫人忽而又想起什么,“倒是无妄法师在四面八方远道而来的香客中口碑极好。他们说无妄法师心地善良、佛法高深、无私奉献,经常施粥给穷人。法力高强的无妄法师还驱走了黄龙寺附近伤人的野猪群。靠着高深的佛法造诣,无妄法师在峨眉山拈花讲佛大会上拔得头筹。”
“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看来无妄法师的确名不虚传。但他今日所说之事,着实令人惶惶不安啊。”王玺喃喃说道。
二夫人转过头看着王玺:“老爷,如若无妄法师今日所言祥瑞非虚,那老爷您准备……”
心事重重的王玺像是被打了一棒槌在头上,脑袋灌满铅,打断了二夫人的话:“为方便古城驿叶家坝的百姓渡河,我前段时间拨了库银修建的同心渡口快开工了,我明日还得去佥事衙门看看修建图纸。鸢娘,赶紧就寝吧,我今日头昏脑涨,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吧。”
说罢,王玺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呼——呼——呼——”的疾风嚎叫,大树在狂风中摇晃,树枝像狂舞的皮鞭,在空中不断抽打着。飓风不断卷起地上的尘土,猝不及防的扫荡,如凶猛的野兽突袭这座王氏土司府邸。大树被风刮得痛苦地摇着头,呜呜哀鸣。大开着的精雕绮窗,被劲风吹得吱呀作响,像是午夜的歌声,幽怨绵长。狂风顺着打开的窗户,横冲直撞跑到屋内,在屋里四处肆虐,将庭院的残花树叶吹到屋内,到处乱飞,一片狼藉。
王玺睡意正浓,被这狂风无情地吵醒了。王玺本想责备二夫人忘关窗户,又不忍叫醒她。王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到床下的鞋履,起身去关窗户。走不了几步路,王玺懒得点灯,摸黑向大开的窗户走去。
只听见“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摔碎在地。王玺寻声摸过去,地上湿漉漉的,原来是他不小心将桌上的白釉茶杯碰翻摔碎了。声响惊醒了二夫人,她呢喃一声,翻个身又睡着了。
蓦地,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条火蛇冲破黑暗,在天空划开裂口。天幕上挂起一根根叶脉状的金树银线,一道道泛着金光的闪电,嶙峋扭曲,左摆右窜,犹如怪形巨蟒。闪电向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用耀眼的金光划破黑沉沉的夜空,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远方绵延的群山之上,闪耀着明亮的火花,如不落的艳阳。
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沉重地滚来,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搅得天翻地覆。沉雷像猛烈的山崩隆隆滚动,从箭楼山返响到正南山,仿佛巨大的山鬼从大地里被惊扰吵醒,愤怒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