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把天空与地面交织成一个连绵不断的雨网。涪江河水怒涛翻滚,咆哮奔腾。骤雨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地面,溅起无数水花,烟雨迷蒙,笼罩在这片土地上。沉闷的雷声从远方袭来,一袭豆大的雨点落下。刹那间,雨点铺天盖地般倾盆而下,黑云之上传来让人心惊胆战的吼声。尘土漫天,枝叶乱飞。整片苍穹全是炸雷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忽然间,天门开处,黑云的缝中闪出一道金光,寒人肝胆,摄人魂魄。如同猛士挥舞宝剑,以灿烂的剑光向大地示威。好似巨人举起几股金红色的钢叉,刀光在长空飞舞,“哗啦——”一下刺进深山老林。然而,这并非又一道闪电,而是一条腾在云雾波涛之中的巨龙!
此龙口中衔烛,体态矫健,红甲生辉,筋骨突出,龙爪雄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时而仰天长啸,呼风唤雨;时而张牙舞爪,气吞山河;时而引颈怒嚎,气势逼人;时而龇牙咧嘴,奋臂长空;时而蜿蜒盘亘,腾飞九天。
巨龙像一条浑身带火的赤练长蛇,越过天空,照亮了混沌汹涌的云丛。不时冲撞天空,击打山峰,涤荡河水。黑色的天幕被巨龙划破,它在穹顶之上盘旋疾驰,将天地照得比白昼还要耀眼。巨龙散发出辉煌雪亮的光,照亮了王玺隐没在黑暗里被吓得惨白如纸的脸。
王玺使劲揪了揪他的脸,害怕是在做梦,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凡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王玺早被吓得双腿一软,汗毛直立,瘫倒在地上,不敢挪动一步。王玺出了一身虚汗,打湿中衣,恐惧地畏缩着,仿佛眼前的巨龙要把他吞噬掉,连骨头都不剩下。
恐惧之余王玺感到十分奇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暗暗想到《山海经》里有云,“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这不是居于西北无日之处、照明于幽阴的衔烛之龙吗,怎么会跑到龙州宁武司蟠龙坝来呢?
天空中的巨龙伸了伸粗壮的前爪,挥舞着强劲有力的尾巴,仿佛听到了王玺的心声。巨龙细细的胡须在风中飘动,紧蹙眉头瞪大眼睛,声如洪钟响彻天地,俯视着王玺,厉声问道:“堂下之人,可是龙州王玺?”
王玺吓得面色如土,瞳仁放大,舌头僵住。他的心在胸脯跳得像大木杆子使劲撞城门一样,不但不均,一次紧似一次。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里发着尖音。半晌,王玺才回过神来,拖住吓得瘫软如泥的身体,连滚带爬,双膝跪地,向衔烛之龙磕头,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回……回神龙大人……鄙……鄙人……正是龙州王玺……”
衔烛之龙翻搅起四海云水,似一柄弯刀,把天空和涪江河面劈做两部,接着说道:“龙州建于龙门山脉之上,龙州蟠龙坝乃我龙族血脉所在。当今紫禁城奉天殿龙椅上所坐之人非我族类,你作为我正宗龙族子孙,必当尽心竭虑驱除外族,兴旺我族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王玺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仍在酣睡的二夫人,将信将疑地问:“那……神……神龙先祖,晚……晚辈应当何以作为?”
衔烛之龙翻腾着巨大的身躯,如有光的带子在山顶上盘亘,声音低沉得像从远古传来:“你须修建一座形制与紫禁城一致且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龙的‘龙宫’,以正视听,用来世代供奉和祭祀我龙族,方可保我龙族血脉长续,执掌天下。否则不但我龙族血脉将断,尔等也会家破人亡。”
还未等王玺回答,天空又响起滚滚雷霆。从东到西,响彻四方,如高山倾颓,如巨树摧折。衔烛之龙舞动着耀眼的金光急骤驰过,在乌黑的云端迸出火花,光焰摇曳在王玺的瞳仁里。
衔烛之龙仰天长啸一声,电光闪动着它锐利的牙齿,天地似乎欲随之坍塌。而后,衔烛之龙在层层云海和袅袅水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