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王土司府之前,辛夷强打着精神,去了一趟章郎中的医馆,递给章郎中一锭银子,给章郎中跪下:“章郎中,这是有心骑走您那匹棕马的钱和您的诊金。至于有心被我送到这里医治一事,请您帮辛夷保密,不然有心将会有性命危险。还请章郎中务必答应辛夷,并收下这锭银子,否则辛夷将长跪不起。”
“辛夷小姐,万万使不得啊!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跪拜草民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呢?您既然吩咐了,草民定当守住秘密,绝不外传!”章郎中赶忙扶起辛夷,辛夷十分固执,章郎中不收下银子就绝不起身。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章郎中自然明白,章郎中知道辛夷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更好地做到死守秘密。为了能让辛夷安心,章郎中收下银锭,辛夷心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辛夷知道她再也追不上卢有心,也许和他此生就要在此永别。无能为力的辛夷只能心灰意冷地往王土司府走去。
见辛夷走后,躲在里屋的小徒弟这才探头探脑地走出来,看着章郎中手中的银子,眼睛都直了:“师父,这个辛夷小姐怎么突然给您这么大一锭银子啊?”
“小孩子家家的,别多问,小心多嘴惹来杀身之祸呐!”章郎中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完整明了,但章郎中毕竟一把年纪了,经历过人世沧桑的他,见惯了卸磨杀驴之事,自然猜得出七八分来。
小徒弟挠挠脑袋,喃喃地说:“师父,徒儿知错了,以后不敢再多问了……”
章郎中望着辛夷在夜色中被黑暗吞没的背影,沉默不语。
辛夷拖着一身伤,踉踉跄跄地回到王土司府。辛夷走向闺房,在回廊撞见了心急如焚的王樾。
看见辛夷回来了,王樾语带责备:“辛夷,你跑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怎么还搞得一身脏兮兮的泥巴?你难道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吗?特别是父亲大人,急得坐立不安的,把所有衙役和家丁都派出去找你了……”
王樾的话还未说完,辛夷默默转过身去,看不见她的表情。从辛夷肩膀的起伏来看,王樾知道她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平静,心中不由得暗暗担忧起来。辛夷的双手颤抖起来,侧身斜视着王樾,双眼通红。在辛夷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反复交织着。辛夷深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竖起眉毛,咬住薄唇。过了一会,她紧绷的面色稍稍缓和,嘴唇上空留一排齿痕。
辛夷带着哭腔,说话有气无力:“樾哥哥,我以后不会乱跑了……有心……有心他不辞而别了……我去找他了,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还是没能找到他……他走了,他父亲卢木匠也走了……既然他选择不辞而别,可能我在他心中算不得什么,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我们龙州宁武司了吧……”
“唉……辛夷,你与卢有心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自古狂放多才俊,卢有心他恃才傲物,随意洒脱,不以贬斥而沉沦,不以物喜而己悲,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唯己而已。辛夷,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卢有心,他有他的鸿鹄之志,志在四方,像我们龙州宁武司这样的偏远山区一隅,怎么可能留得住他?如他这样偏执倨傲的画师,绝不会甘心跟你长久屈居在宁武司,他自有他想要追寻的广袤天地。你就算留住了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那日在饯行宴上,他大概是觉得歉疚,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向你开口告别,便委托我转达给你。他说,很感谢辛夷你这么几年来对他的照顾,他无以为报,将会恒久地铭记于心。现在‘龙宫’既成,他也要回到京师去,继续追逐他的梦想了。对了,他还说他出身卑微,配不上你,还让我多留心张罗着,给你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王樾看到辛夷怒中有恨的样子,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王樾知道自己撒了谎,卢有心并未让他转达过这些话。王樾想让辛夷就此死心,从此彻底忘了卢有心这个人。他想着,也许这些善意的谎言,对辛夷反而是一种解脱,他不愿辛夷再执着于与卢有心的爱恨纠葛中。在他心里,令他厌恶的卢有心配不上辛夷,辛夷值得一个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