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有心就和卢木匠回京师了?”辛夷明明知道王樾在撒谎,辛夷却不能拆穿王樾的谎言,只能强忍着内心强烈的伤痛和愤慨,按照王樾给她的剧本演好这一出戏。
王樾拍了拍辛夷的肩膀,对她安慰道:“那晚吉瑞的话你也亲耳听到了,他们用完晚宴就匆匆踏上回京的路了。还好父亲大人专门给每个匠人增发了路费。你放心吧,他们在路上饿不着、冷不到的。辛夷,卢有心走了,你就别多想了,每个人来到你生命里都自有他的意义,人最难得的就是学会怎么平静地面对离别。但人活着不是为了怀念昨天,而是要期盼希望。你还有我们啊,我们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让大家都看到你的坚强,离开他你可以过得更好。你应该感谢他的离开,正是他的离开,才能把如此美好的你,留给更值得的人。”
辛夷没有再说话,她感觉她快要演不下这出戏了。这出戏太过残忍,在夜幕的遮盖之下,强权为了自私自利的目的,利用阴谋手段戕害无辜的弱者,冤屈的亡魂无处昭雪。那个愤慨激昂的青衣少年卢有心,和他无辜的父亲卢瑀,一同在痛苦煎熬中备受折磨,为修筑“龙宫”呕心沥血,却落得个被下毒、被刀捅、被黄土掩埋的凄惨下场。
见辛夷没有说话,王樾抬头看了一眼漆黑孤独的穹顶,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唏嘘不已。王樾在心里自我安慰,他今日对辛夷所说的善意谎言,总有一天辛夷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和王樾告别后,辛夷回到了房间。辛夷不断地用手绢猛擦桌子,尽管那桌子早被婢女们擦得光洁透亮,一尘不染。辛夷顾不得疲乏不已的身体,忙个不停,擦得手绢都磨破了。辛夷不敢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脑海里就满是卢有心。辛夷的眼泪早已流干殆尽,眼眶干涩红肿,布满血丝。原来最难过的不是流泪,而是眼泪流尽后的欲哭无泪。
辛夷想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王玺会主动扮演一个刽子手的角色,把她最爱的卢有心推上死刑台,让她无辜地背负上杀害卢有心全家的罪名,至此和卢有心结下无法解开的误会,埋下无法化解的仇恨,从此天涯相隔不复再见?辛夷多么想站在王玺面前问个明白,可是她不能。否则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卢有心,就会彻底死无葬身之地。辛夷只能把打落的牙齿全往肚子里吞,再吐出一口牙齿划破脏器而溢出的鲜血。
看着那盏越来越暗的油灯,想起王樾七分假三分真的话,辛夷终于明白,每一个人来到你生命里自有他的意义,人最难得的就是学会怎么平静地面对离别,然而这世上最吊诡之处在于,当你试图学会平静地接受离别时,那个人早已经住在你心里,再也不会离开了。
一路快马加鞭,卢有心不舍昼夜一路狂奔,跑到龙州渔溪司平驿堡,这里是龙州宣抚使薛忠义的封地范围。
远离了王玺的势力范围,卢有心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来到一家简朴的客栈门前,准备在这儿住下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垫垫饿得空瘪的肚子。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呢?”在跑堂热情的招呼引领下,卢有心将那匹从章郎中那里牵来的棕马拴在客栈后院的马厩里,随跑堂一同进了客栈大堂。
那天卢有心直接从章郎中的医馆跑出来,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能节约一点是一点。卢有心拖着疲惫的声音,对跑堂说:“小哥,给我一间普通下房,再来一碗素汤面吧。”
跑堂看着卢有心,笑嘻嘻地极力推荐道:“这位小兄弟您气宇轩昂,细皮嫩肉,下房肯定住不习惯。要不我还是带您去看看上房吧,保证令客官您满意!”
“不了,不了,住普通下房就可以了。你还是先给我弄一碗素汤面吧。”卢有心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跑堂嫌弃地白了卢有心一眼,不一会儿从厨房端出来一碗素汤面。狼吞虎咽的卢有心把一碗素汤面吃得精光,连面汤也喝了个底朝天。吃完面后,跑堂让卢有心把住店的押金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