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坷垃按照地址来到了徐家老宅,宅院很普通,正房五间,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正房左边是徐公的卧房,右侧三间是书房兼客房。徐公把张坷垃让进书房,他看到书房里几个书柜里摆满了书籍,书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徐公写的两幅字,字体刚劲有力,笔迹行云流水,张坷垃看得直入神。
一旁的徐公道:“拙作见笑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过后徐公起身去烧水,要给张坷垃沏茶,张坷垃急忙阻止:“不劳您老费神,晚生不渴。”
“你初来寒舍,多坐一会儿,没别的款待,喝杯茶还是有的。”
张坷垃趁机又欣赏了一番徐公的书法,他转身看到书案上摆着的一方砚台。凡文人墨客均视砚台为知己好友,有“以文为业以砚为田”之说。徐公的砚台是龟型陶砚,上半部分穹隆状的龟甲是砚台的盖子,盖上雕刻有花纹,下半部分龟体有浅浅的凹陷,是磨墨的容器,容器里还盛有墨汁,陶砚造型生动精致。
徐公烧好水,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精致的银茶具,开始泡茶。张坷垃细观这套茶具,茶壶造型丰满,大气磅礴,壶身雕有龙凤呈祥图案,银茶盘四周镶嵌着金边,盘子里放着四只玲珑的银茶碗和茶匙,精美绝伦,令人震撼。
“这套茶具我已有多日未用,今日贵客临门,特地取出沏茶。”
“您老太客气了,多谢您老的厚待。”
二人边喝茶边聊天,张坷垃叙述了石家铺失田众人去陈州府衙告状的过程。徐公听完夸奖道:“你本人和名字一样好,惩恶扬善,是个善良有情义之人。”
“徐老伯见多识广,定是位杰出的人物。”
“老夫姓徐名恭,字弘论,别人都唤我徐公。老夫乃三代朝臣,侍奉过神宗先皇、哲宗先皇和当今皇上。神宗时期官拜少府,哲宗时期又成罪臣,流放到岭南,家破人亡,一生几起几落,碌碌无为。”徐公简明地向张坷垃讲述了自己的平生过往。
“徐老伯为三朝老臣,对大宋朝功不可没,请受晚生杨善一拜。”说完起身鞠躬施礼。
“最是不堪回首处,九泉烟冷树苍苍。”
“您一个人过日子,为何不寻个仆人?”
“我有个老仆,叫伍子,跟随我多年,为我洗衣烧饭,打理生活起居,他也老了,前不久我刚把他打发走。我也正在寻找一个可靠的人照顾生活。”
“徐老伯,晚生不才,能为你做点什么?”
“在外放逐多年,再艰难的环境也能生存,我还能活下去。”
“我近期无甚要紧事,如徐老伯不弃,可暂时照顾您一些时日,等您找到仆人后再离开。”
“我在外奔波多年,到老来其实一无所有。我的仆人伍子原是相府的奴才,还乡前,我帮他在东京郊外买了一处宅子,他放心不下我,随我来到陈州。
打发他走是有原因的,我近来咳疾缠身,顿觉体力不支,或将不久于人世。动荡一生,并没有积累下财富,只有两箱收藏品和几百两银子。
我死了于天佑会霸占一切的。伍子跟随我多年,为人忠厚,老无所依,我只想给他留点养老的银子,不得已让他带些银两和两箱收藏品先行回到东京,并哄骗他,等他安排妥当,我随后就去京城定居。”
“晚生过几日也要回东京,徐老伯随我一起去吧,由我来照顾您的晚年如何?”
“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我已无牵无挂,不愿再连累他人,小友可帮我带封书信与伍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老伯客气了,这点事晚生一定办到。您老会好起来的,我在东京等候您,若您前往,晚生为您养老送终。”
“有幸遇到小友,但愿老夫能与你成行,若日后在东京经商,烦请小友多关照一下伍子。”
徐公即刻修书一封给伍子,信封外附上地址。两人又闲话半晌,张坷垃起身告辞,徐公道:“且慢,墙上挂的这两幅字是我近期所写,由于元气不足,笔锋大不如从前,送你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