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这样。”君武道,“你是周侗周宗师的关门弟子,我信得过你。你们习武领军之人,要有血性,不该随便跪人。朝堂中的那些文人,整日里忙的是勾心斗角,他们才该跪,反正他们跪了也做不得数,该多跪,跪多了,就更懂口蜜腹剑之道。”
年轻的太子开着玩笑,岳飞拱手,肃然而立。
“最近西北的事情,岳卿家知道了吧?”
“太子殿下是指……”
“呵,岳卿不必忌讳,我不在意这个。眼下这个月里,京城中最热闹的事情,除了父皇的登基,就是暗地里大家都在说的西北之战了。黑旗军以一万之数打败西夏十余万大军,好厉害,好霸气。可惜啊,我朝百万大军,大家都说怎么不能打,不能打,黑旗军以前也是百万军中出来的,怎么到了人家那里,就能打了……这也是好事,说明我们武朝人不是天性就差,若是找对路子了,不是打不过女真人。”
两人一前一后朝外头走去,飘落的黄叶掉在了君武的头上,他抓下来拿在手上把玩。
“万事万物,离不开格物之道,哪怕是这片叶子,为何飘落,叶片上脉络为何如此生长,也有道理在其中。看清楚了其中的道理,看我们自己能不能这样,不能的有没有折衷改变的可能。岳卿家,知道格物之道吧?”
“……略听过一些。”
“我在城外的别业还在整理,正式开工大概还得一个月,不瞒你说,我所做的那个大孔明灯,也快要可以飞起来了,一旦做好,可用于军阵,我首先给你。你下次回京时,我带你去看看,至于榆木炮,过不久就可调拨一些给你……工部的那些人都是蠢货,要人做事,又不给人好处,比不过我手下的匠人,可惜,他们也还要时间安置……”
“你的事情,身份问题。太子府这边会为你处理好,当然,这两日在京中,还得谨慎一些,最近这应天府,老学究多,遇上我就说太子不可这样不可那样。你去黄河那边招兵,必要时可执我手书请宗泽老大人帮忙,如今黄河那边的事情,是宗老大人在处理……”
平平淡淡而又絮絮叨叨的声音中,秋日的阳光将两名年轻人的身影镌刻在这金黄的空气里。越过这处别业,来往的行人车马正穿行于这座古老的城池,树木郁郁葱葱点缀其间,青楼楚馆照常开放,进出的人脸上洋溢着喜气,酒楼茶肆间,说书的人拉扯二胡、拍下醒木。新的官员上任了,在这古城中购下了院落,放上去牌匾,亦有道贺之人,带笑上门。
又是数十万人的城池,这一刻,弥足珍贵的和平正笼罩着他们,温暖着他们。
长公主周佩坐在阁楼上的窗边,看着黄了叶子的树木,在树上飞过的鸟儿。原本的郡马渠宗慧此时已是驸马了,他也来了应天,在过来的最初几日里,渠宗慧试图与妻子修复关系,然而被诸多事情缠身的周佩没有时间搭理他,夫妻俩又这样不冷不热地维持着距离了。
她住在这阁楼上,暗地里却还在管理着诸多事情。有时候她在阁楼上发呆,没有人知道她这时在想些什么。眼下已经被她收归麾下的成舟海有一天过来,恍然觉得,这处院落的格局,在汴梁时似曾相识,不过他也是事情极多的人,不久之后便将这无聊想法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