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朔阳那查空屋子的办法,一语成谶。没有人知道屋中人是否全然患病,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现在已都是灰烬了。
朔阳看着沙盘上的木屑,恍然明白。惊叫道:“污水。”
在大伙都不明所以的时候,朔阳快步走到啟老面前,大声道:“先生,病源在污水!”
所有人又精神了起来。众七嘴八舌地回忆起来,确实,疫病由高向低处蔓延。吴大荣走到朔阳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朔阳兄弟好眼力!”
赞叹的同时,不禁又摇头感慨刘威远的雷霆手段。
次日,吴大荣下令,全城遍洒石灰粉。
眼见疫去风清,诸事揭过,朔阳的主意也好,三十几个将士的努力也好,都不重要了……就像多年后,史卷只会记他刘威远战疫有功,绝不会提及那被用木屑代替了的家家户户。
啟老也终于问起崖上之事。
朔阳惶恐,实话交待了。即刻,他又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先生,朔阳有曾应允过崖上胡墩他们,不能告诉……”
啟老拿出前几天的那朵罂粟花,不置可否,转而看着朔阳道:“明日你再去走一趟吧!看看崖山上有多少这个。算了,我们一起去吧!”
朔阳:“疫病已止,不知……”他声音很轻,没有再问下去。
啟老长舒一口气,“哎……十数年前,角王军队凭此物战无不胜,宫、商、徵、羽四王莫敢与之争锋。便是羽国萧瀚将军、率八百轻骑,把角城边的数十亩罂粟烧得一干二净……方才换得这些许的太平年。”听着啟老的语气,知是啟老又想起神与阁的那把承影,朔阳不自觉地把头低了下来。
翌日,在崖上九人的惊异下,朔阳羞红着脸给他们介绍啟老。
好在他们得知疫病消停,又惊于啟老的身份,并无责怪朔阳泄露秘密。在众人的簇拥下,朔阳愁色渐去。
在啟老的带领下,他们漫山遍野找起了那罂粟花……
“我好像记得是在那边。”“不是,肯定是在那边。”……几个孩子你一嘴我一嘴,在山上乱窜了起来。
终于,他们又发现了几株。
花色娇艳欲滴,如血、如火。
啟老知这是无主之物,便放宽了心。
将晚。
回去的路上,啟老不语。朔阳试探着问:“先生,您莫不是想移栽到……”“不可!眼见我闲迟居成是非之地,可不敢再落人口实。况且,罂粟生长于高山深润之地,即使移栽也怕是会水土不服。除非……”
朔阳心领神会,道:“朔阳明白!朔阳可许以粮种为交换,不过他们是否愿意在崖上栽种还未可知……”啟老虽未言明,但朔阳不难想到,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而且,这个事情,也只能是他来做。
半年来的耳濡目染,朔阳心知,倘若东窗事发,这个事情,也只能由他自己扛着。这就是官场,并不是说掌握一个强军利器就能扶摇直上,反而越是锋利的剑、越容易伤到自己。
啟老严厉呵斥:“不可!我知你已洞悉其中利害,有这句话我就很欣慰了。生死无非也是两个字,谈来容易;但世间的利与害,哪里是几句话、几行字能说清的……”啟老拍拍朔阳的后背,“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