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祥陪着笑脸:“督董大人息怒,容小可看看有无补救的法子。”
“补救,如何补救?”黄俨呛呛。“神料短了一截,莫非还能跟你小子的头发似的,再生出来?蒯工首,你可知道,此根神料何等稀罕,是蒲甘国王阿奴律陀王时代的旧物,高僧开过光。圣上吩咐把它安放在这金銮殿里,就是图它辟邪。如今神料毁了,万岁爷若是怪罪下来,咱家倒要问问,你们的肩膀上都扛着几颗脑袋?”
蔡信打圆场:“别急别急,让蒯工首看看,是不是还能把它给接上。”
“接上?”黄俨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大殿门槛乃九五至尊的万岁爷时常步跨之物,岂可留有接口?门槛有断处,便是断了万岁爷的路!这个罪名谁担得起?”
蒯祥不由打了个冷颤,师父蔡思诚的告诫言犹在耳:“北京皇宫的规划处处都讲求四平八稳,四平八稳就是平安吉利。所以你们在施工当中,违背吉利之处,务必要慎之又慎。”
周文铭抽起了自己的嘴巴,边抽边念叨:“师弟,你说我瞎掺和啥呀?本想帮帮你,却闯下了如此大祸。杨叔给了我尺寸,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光顾着赶工期,没重新丈量核对,便去料场下了料。谁知运来一看,竟短了一尺!栽了,我老周今日算是彻底栽了!”
杨青长叹一声:“要怪就怪我老眼昏花,竟然把谨身殿殿门的尺寸,错当成奉天殿的了。惭愧啊,惭愧,我杨青一世名声毁于一旦!此事罪责在我,不干文铭的事,要杀要剐我老汉一人担!”
蒯祥没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着那根横陈于地的门槛料。他看一会儿木料,又看一会儿大殿的门框。好一会儿之后,他重新抬起头。
“剩余的料呢?”他问。
周文铭指了指旁边的半根木头:“在这儿。”
蒯祥目量了一番。“杨叔,师兄,事已至此,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事在人为,办法总会有的。”
“吹吧你就,”黄俨不依不饶。“都两截了还能有啥办法?”
“督董大人您放心好了,”蒯祥道。“这件事就交给小可处置吧。小可一定会给您,给诸位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黄俨怀疑地打量着蒯祥:“蒯工首,这神料咱家可是只有这一根啊。”
“这一根就足够了。督董大人,我们两日为期,两日后,我定还您一个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门槛。”
宋礼轻轻咳嗽了一声:“既然蒯工首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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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票,依老夫之见,黄公公,你就允他们一个纠错的机会吧。”
黄俨看看宋礼,又看看蒯祥,然后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好吧,宋大人都发话了,咱家岂能不买这个面子?可咱丑话得说在前头,蒯工首,按照工期,明日是奉天殿地面完工的日子。所以,你要的两日咱家给不了你,至多给你一日。你明日横竖给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日就一日!”蒯祥转向杨青与周文铭。“今晚看来是不得歇息了。我们挑灯夜战!”
“你可是应下来了,蒯工首,你这也算是立下军令状了吧?”黄俨步步紧逼。
“蒯祥立下了军令状,明日这个时候,我蒯祥还督董大人一个完整的门槛!”
黄俨:“好,那一言为定?”
蒯祥:“一言为定!”
“不行,光你答应还不作数。你到时候弄不出来,咱家找谁去?要你的脑袋也没用啊,咱家总不能把它当球踢着玩。万岁爷到头来还不是得找咱家这个监工的督董算账?”
宋礼道:“这样吧,黄公公,既然蒯工首立下了军令状,老夫便来做个中保吧。古来有语:军中无戏言。这皇宫里的事,更是打不得诳语。蒯工首,这儿的一切就全看你了。明日傍晚我们来此验收,如若见不到蒯工首承诺的合格门槛,你们在场的所有工匠,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任凭黄公公发落,依律接受惩处。本部堂也会为此谢罪,情愿赔上这顶乌纱!”
“宋大人您言重了。”黄俨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阴的冷笑。
“我绝不会让宋大人失望!”蒯祥的话掷地有声。
“廷瑞,你真能行?”蔡信有些担心。
“放心吧,师叔,这事就交给蒯祥了。”
黄俨对宋礼和蔡信道:“既然此事蒯工首已经大包大揽,二位也别跟这儿干耗着了,等着明日看结果吧。”
“好,咱们走。”宋礼道。
蔡信叮嘱蒯祥:“这事你得万分仔细啊。你带工人们先干着,我去送送黄督董、宋大人。”
“您请。”
蒯祥望着蔡信与宋礼,黄俨与小德子,这两拨人走下台阶,然后转过身,面向周文铭。
“师兄,劳烦你把门槛给我再锯掉一尺。”
周文铭惊得嘴巴大张着合不拢。“师弟,你这是要……”
“尽管锯好了,余下的事包在我身上。”蒯祥把握十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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