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郭怒顿时愈发感觉委屈,双手掩面,嚎啕出声:“你嫌我臭,就是嫌我臭,我知道,你们都嫌我臭,包括我阿爷,也嫌我臭,不想看到我。呜呜,呜呜……”
“我不是嫌你臭,再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很臭了!”张潜被哭声弄得脸色发红,赶紧又低声补充,“况且,这东西是老天爷故意捉弄人,并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的品行有什么问题。我能在大唐有个正经身份,能毫无阻碍地接下任庄主给的这个庄子,不是全靠着你当初帮我落了户么?你这些日子和任琮两个忙前忙后,我都亲眼看到了。我即便再瞎,也知道你们两个都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真豪杰。这样的朋友,我求都求不到,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体味儿,就嫌弃你,把你往外赶?!”
“呜呜,呜呜,你只是嘴上说,不想赶我走。其实,你根本看不起我。这世上,谁都看不起我,我知道,我心里清清楚楚!”郭怒哪里肯听,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抱怨,“我心里清楚,所以我就把自己变得更臭,让你们更有借口躲着我。我知道我阿爷嫌我丢人,就干脆不着家,让他眼不见为净。我知道兄弟们都巴不得我早点儿去死,所以我就故意作死,这些年,无论官面上的,还是市井间的,凡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我都跟着掺和一番。那天拿到你的风油精和六神花露,我本以为,从此可以跟你们大伙一样了,谁料,谁料你们还是不愿意搭理我,还是谁都恨不得我立刻从眼前消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潜的心脏,如同刀扎了般难受,走上前,轻轻扶住郭怒的肩膀。
没人搭理,被所有同龄人排除在外,被亲生父母当做灾星。为了引起关注故意去作死,作死失败,就变得更不受人待见,更加孤苦伶仃……。这些滋味,其实他在另一个世界,都品尝过。并且,丝毫不比郭怒品尝得少。
但是,他都走过来了。将所有轻视、疏远、怨恨,以及自暴自弃,全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如果不是因为低头看手机时,一脚踏入了时空虫洞,他现在即便没有成为一名哲学系研究生,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
他曾经在心里发过誓,如果自己做了老师,就会像刘老师那样,用最大的善意对待每一个学生。而现在,有一个学生,自己走到了他的面前,很多地方,跟他少年时一样,心脏处百孔千疮。
“行了,别哭了,我没有嫌弃你,我保证!”用力吸了下鼻子,张潜将泪水和回忆,一并吞落于肚。然后,笑着拍打郭怒的肩膀。“并且,这世界上除了极少数幸运的家伙之外,其余每个人,都不完美。你看任小五,忘性比记性还好。读了这么多年书,却还是一个白丁。你再看任全,笑起来满脸奸诈,明明挺好的一个人,却总被当成一肚子坏水儿。如今又包了满头绷带,活脱一个大食国来的奸商……”
“噗……”被张潜对任全的描述,逗得破涕为笑,郭怒的哭声立刻难以为继。
然而,四下看了看,他又觉得好生没面子。赶紧将头转向了墙壁,继续用手去揉哭红的眼睛。
凭心而论,洗过澡,又涂过风油精和花露水之后,郭怒身上的体臭已经非常淡了。不刻意去闻,基本就能忽略不计。
“其实,有些事情真的是你自己想歪了!”张潜从背后靠近,再度用手搭住他的肩膀,柔声开导:“你阿爷如果嫌你丢人,就不会一下子拿出一万吊来支持你了。那些官面上,和民间的买卖,如果不是别人卖你阿爷的面子,或者你阿爷在背地里帮你,就凭你郭怒这张脸,可能摆得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