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爱娣性子最烈,被相公这一说倒冷笑起来,走上去给徐地主行了礼,“老东家好,老东家,上个月得罪了,但奴也是好意,买活军那样厉害,只怕租子收上来对老东家更不好。”
短短几个月,徐地主老了几岁,看来失田对他来说确实打击很大,买活军连田契都拿走,这笔交易是很难挽回的了,他叹口气说,“晓得晓得,唉,你们也是没办法。”
到底是临城县最大的地主,为人大气,并不计较之前的冲突,还反过来带他们去看农具,“确实可以买,那些筹子留着做什么被老鼠啃了买活军也不认的,全花出去是最好。”
徐地主扯着身上的衣服给他们看,“瞧瞧,全是筹子买的,哈哈”
他语气中的悲愤和无奈叫人听了很心酸,葛爱娣抗租的时候理直气壮,这时候反倒很同情徐地主,又不好走,两个人跟着徐地主走去铺子里看农具,就好像踩在荆棘路上,一路走得不安稳。
铁器是真的有,就在原本铁匠铺那里,铁匠这几天都不打铁,全是各处农户来看铁犁的,铁犁五两银子,听起来极贵,谷价一石一百八十斤也就一两半,葛爱娣和徐大发掐着手指算不清,徐地主从铁匠炉边上捡起一根柴火,在地上列了个算式给他们看,写着他们不懂的数字,“五千除一千五,再乘一百八,六百斤谷子。”
周围人都过来看热闹,铁匠说,“算得不对,5000除1500是333,乘180是5996斤。”
徐地主说,“哪里就这样精确了,路上还要洒一些的。”
铁匠回嘴道,“运来是运来,算数就要精确些,先生是这样说的。”
农户听不懂他们的争辩,依旧在紧张算着,六百斤谷子,一年收成的一小半就没有了,看着不多,但七口人吃三千斤谷子,油盐酱醋都从里头出,还要挤钱买布买药,依旧是紧张的。
“不不,是划算的,你们不要拿谷子买啊,拿筹子买,听我的,跟我来。”徐地主带他们去城门口贴皇榜的地方,上头贴了许多榜文,有人在旁站着,收筹子念榜文,钱也收,不过大家更喜欢花筹子。
徐地主点着其中一张榜文自己念给葛爱娣听,“徐家村修路,一个工一天二十文,你们家五个壮劳力,都去做工,一日就是一百文,做十日便是一两,修两个月的路,便有六两,是不是这个道理买活军中午管吃,那顿随你们吃饱,早晚少吃些,多吃咸的,花销很少工也不累人,现在城里许多人都抢着要去修路。”
算数他们是不会算的,手腕也要掰半天,不过城里其余人如今都会算得很,有些人立刻列了竖着的式子出来,“徐地主算数好,心算便算出来了。”
城门口站着的买活军也大大咧咧地说,“修水泥路比修土路轻松多了。粉都磨好的,最累人就是磨水泥粉。”
水泥路也是刚才来的时候看着的稀罕物事,乡间也有三合土抹墙的,很坚固,但如水泥路这般跑马也不成问题,走上去硬硬实实一点不起尘灰的路面还是第一次见。听说徐家村要修的是这样的路,葛爱娣也有几分兴奋,捅了一下丈夫,“这个工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