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做不得其实都要去做,一个壮劳力一天二十文,做重活,其实是有些少了,但管吃是一重,给买活军做又是一重,唯独的遗憾是铁犁贵,一家人苦苦地做两个月才能买上一架,若买了这个,筹子也就不够再买铁锅了,布怕也买不了多少,葛爱娣正算计着,徐地主又指着另一张榜文说,“葛氏你素来伶俐,也可试试这个,明日起,村里要开扫盲班,扫盲班月考第一赏银二两。你们若还想买些锅碗瓢盆、针头线脑,你可要用心了。”
扫盲班
皇榜前那人少不得也是一番解释,城里人已上过一轮了,教人读书、认字、算账,因都欠买活军的钱,所以人人要学会算账,农户不会算,什么都只能拿筹子,做工一日也只得二十文,会算账、会识字,从扫盲班毕业,做工一日都可多得五文。
原本听说村里要开班,大家的态度都很保守,觉得买活军是在发痴,来城里一趟,葛爱娣态度大变,已意识到这个扫盲班要认真上,她诚恳谢过老东家,徐地主捻须说,“不急着走东家二十年,未曾开过筵席给你们,一起去吃一碗粉。”
城里最近新开了些小摊,生意都是极好,来往顾客手里都捏着筹子,倒是规矩排着长队,葛爱娣很少光顾城里的摊子,有些局促,徐老爷说,“待你们做了工,也一样来吃,赚来的是银子还能留,是筹子留它做什么,都用了是干净”他始终很难忘怀自己的田被换成许多筹子的事情。
轮到三人的时候,徐老爷从怀里潇洒地掏出一把筹子,点了三碗鸭汤粉,“再来一碟陈醋切二十文猪头肉”
好醋都在北面,现在较难得,一般米醋也罢了,镇江陈醋是要单算钱的,粉很快上了,猪头肉也上得快,卤肉铺就在一旁,摊主拿着盘子去卤肉铺,扔了两根筹子就端回一碟肉来,猪头肉红通通的,浇了两勺冒热气的卤汁,油香味像是拳头一样,揪着胃往外扯,葛爱娣先瞪徐大发一眼,不许丈夫多吃了,举筷谢徐地主,“偏了老东家老东家,虽然家底厚,但这般花销也不是个办法。”
她问,“既然筹子能买铁犁,老东家怎么不贩些来,还有那稻种,今年我们田里最少也收了五百斤,老东家,你那亲家在许县不也有许多地一来一回少不得你的利,只看买活军许不许我们往外做生意而已。”
徐地主的筷子扬在半空,就定住了,想了半日才慢慢说,“许的,不过他们要抽头。”
官府哪有不抽头的,葛爱娣说,“再抽头也有得赚的,而且手里是有铁的,老东家你说是不是”
筹子转年也许就不值钱了,铁可一直是铁,徐地主抿着唇不讲话,突然心疼地看了那碟肉一眼,葛爱娣就知道,徐地主这是想通了。
她踩了丈夫一脚,更加不许他去吃那碟肉了,好在鸭汤粉里也有两块肉,斩好的鸭胸,连皮带骨头都炖得酥了,两个农民连骨头一起嚼下去,米粉稍微吹两口,吃在嘴里又软又滑,浸透了鸭汤的浓香,还有大米的甜味,米粉要精米磨出来,村里人平时哪舍得吃,不消一刻便把汤都喝尽了,站起来告辞。
徐地主连声让他们吃两块猪头肉,包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手上却是动也不动。葛爱娣陪着笑,走远了拎一下丈夫耳朵,“别看了你想吃,等工做完了,筹子还有剩,我们也买一碟回去。”
这是两个月后的事了,徐大发有些惆怅,却也知道妻子做得对,把脚下一块石头一脚踢开,“怕什么,也不少这一口,明日起就给买活军做事,中午那顿听说都是带荤的”
葛爱娣哼地笑了一声,回头留恋地看看铁匠铺子,“刚才老东家说了吧,货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