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于是叹息“连费扬古都到了要保养身体的年纪了。”他跟费扬古相比也就小了十岁左右,不由有些物伤其类。但是皇帝的自尊是不会让他将“老了”说出口的,反而有些隐约的排斥。
然而康熙感怀归感怀,皇帝的使命还是要履行的。在八贝勒表示费扬古最好休养一两个月的时候,康熙爷爽快地批了假,但却驳回了费扬古想彻底退休的请求。
“归化城还要爱卿镇守啊,底下那些小将还是经不住事儿。”
费扬古推拒不过,只好继续给爱新觉罗家打工。
康熙捋了捋胡须,如果费扬古的身体急转直下,他还是要早做准备寻找费扬古的接班人。唉,本朝的将才怎么就这么不经用呢岳乐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费扬古,费扬古又是急症。
康熙爷走出费扬古的帐篷,看着朝阳都晒不走的白霜,觉得这片美轮美奂的秋狝猎场,似乎是要开始入冬了。“老八,费扬古如今的状况,可能移动”
八贝勒皱巴巴的白褂子上还有可疑的淡黄色污渍,脸色也有些憔悴。“躺马车里,做好保暖,应该不碍事。且围场中条件艰苦些,还是走的好,就怕落雪。哪怕是半道上安置在承德呢。”
康熙一听这蔫蔫儿还不带客套词的大白话,就知道儿子是累了。老八这孩子,最近这一年是越长越随性了,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累了堂堂皇阿哥,差点连勾践尝粪的典故都演出来了,朕还以为你侍奉大将军不会累呢”
“不是大将军,是个小太监到我跟前,难道就不救了吗”八贝勒抬起疲惫的眼皮,“治病救人,看到的摸到的都是脏的臭的,儿臣早就习惯了。”
儿子完全没接那个皇帝爹吃醋的茬儿,康熙都有些无奈“那你还行医”
八贝勒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行医成吗我不行医,这些人就死了。倒不是说旁的御医本事不行,是他们没我这样广的学问,也没有我血脉里的免死金牌。”
“哈,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康熙一巴掌糊在儿子后脑勺上,“行了,赏你在马车里睡一路。收拾收拾,准备拔营。”
为了费扬古的病情,御驾一行在秋狝围场多呆了三天。又因为八贝勒行医困倦,特命坐车休憩,不用骑马。这无疑再次展现了万岁爷对八爷一脉的深厚情谊。即便这位行医阿哥不是那种天天伴驾天天被夸的皇子,大家也知道这位爷不可小觑。
虽然此前没有多提,然而此次秋狝随驾的皇子阿哥数量可不少。
大阿哥直郡王,三阿哥诚贝勒,四阿哥雍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可以说康熙爷喜欢的几个都在现场了。在几次狩猎比赛中,这些从小习武的皇子阿哥们自然有着不俗的表现,也有着为了博得皇阿玛宠爱而私下里的小小斗法。
不过八贝勒的心思一开始在妹妹的联姻上,后来又被媳妇爷爷的病情占据了,因此并没有去管什么“诚贝勒箭法高超被夸了”,“直郡王猎到了老虎”之类的故事。
“兄弟们都在皇阿玛跟前尽孝,我去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而您这儿可是性命攸关。”八贝勒坐在费扬古的车厢里,看着他把今日份的药膳喝下去,然后把脉搏,把了左手把右手。费扬古催他走,他也不动。
“八爷一片赤子之心,老臣也知道。然而皇上为人父,辛苦教养八爷一番,看到八爷如今长成,也是有一份期许的。八爷年轻,难以体会到当父亲的心情,不该一意孤行。”费扬古苦口婆心地劝道。
他其实在康熙朝已经到了武将显赫的极点,哪怕大孙女嫁了八贝勒,也不是非得绑在八贝勒这条船上了。无奈八贝勒的技能太逆天了,救命之恩啊,若是不报也太不当人了。
且这还真是个纯善的大孩子,善良得他都不忍心见死不救。
“成,我谢您良言。”八贝勒放下费扬古的胳膊,一闪身就钻出了马车,动作利落得晃眼。
费扬古闭上眼睛,这还是个习武的天才。
八贝勒从费扬古的马车上跳下来,落在一层薄薄的积雪上。是的,天上已经开始飘小雪了,而他们也已经路过了承德,进入了顺天府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