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极端的还钱派,自然也有还不起钱的。当即有老臣抖着站满砂砾的黄胡须,泪流满面的表示自己家只有自己一个老头子,依旧无法靠俸禄养活自己,若再追查亏空,他就只有从金水桥上跳下去这一条路了。这老头姓蔡,还真是朝中有名的穷光蛋,蓝色的朝服下面全是打补丁的长衫。
有蔡老头的痛哭流涕,又带动了一批因为朝廷抠门的俸禄而过得苦哈哈的小官。京官京官,说得好听,在天子脚下,机缘比旁人都要多一些,地位也比外地为官的要高上些许。然而京官都挤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上层确实富得流油,底层的小官小吏可就麻烦了。随便干些什么就要遇上比自己官大的,那逢年过节贺礼要不要送甲是自己上司的上司,乙是隔壁部的现管,丙是自己科举时的座师一个个打点过来,再富庶的家底都能被掏光。出项多了,但京官的收入可是远远比不上地方官的。地方官还能朝老百姓伸伸手,京官怎么办就只能靠从国库里借点钱出来过日子了。
几个低级官员,还都是瘦兮兮苦哈哈的那种,在后排哭成一团。站在前排肥头大耳也一个个哭起穷来,到最后,夹在各种哭穷声音里面的几声“那户部没钱了怎么办”、“明年若是遇到要赈灾、修堤,发不出钱怎么办”都显得气息微弱。
最后,康熙爷给出了一句“容后再议”,相当于是给出了一句“拖”字诀,同时也终止濒临崩溃的朝堂秩序。
然而亏空的事情既然已经摆到了台面上,就不会轻易消停下去。接下来还会有人不停地提到国库亏空的问题,不光是因为随着窟窿越来越大,有识之士看不下去了;也因为朝堂争斗的需要,而亏空是个非常好用的靶子和鱼钩。
八爷下朝回到家中,就令王府长史靳治豫取来账本,查看自家从国库中借的银两款项。“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是总共借了两万两白银的。”
云雯对照着账本细细查了一回“确实是两万两。”她查完,又主动将账本传递给几位幕僚先生。
他们家最初将这笔银子划入到了皇帝给儿子的赏赐那一册当中去了,这册算是八爷家的私房账本,幕僚先生是不方便看的,这才有了云雯先查账的举动。哪怕是云雯主动递出了账本,两位幕僚先生都是持有一种很恭敬的态度,只是礼貌性地扫了一眼。
跟在父母身边的景君很是奇怪。“阿玛,咱们家缺钱吗怎么还要从国库里借银子呢”景君格格想着自己私房中那些随便一件就价值上千上万的好物件,怎么也接受不了阿玛已经到了借钱度日的时候。“若是家里缺钱了,将我那些玩意儿卖掉吧。金子银子我不能吃不能穿,不如孝敬父母。”
真不愧是他的小棉袄啊。八爷感动地抱起大闺女,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阿玛哪里就缺钱了这些年家中只有结余、没有亏损的。虽然修园子用掉了十几万两银子,但也只是花了些积蓄罢了。”
“那借款”小丫头拖长了声音,双眼灼灼地盯着八爷,大有一副他若是打肿脸充胖子就会被聪明的景君小格格揭穿的架势。
“你阿玛我只是随大流罢了。”八爷叹了一口气,“你叔伯几个都分到了园子,为了在你皇玛法跟前讨巧,各个说等园子修好了,就请他老人家去吃饭。虽然你皇玛法没有应承,但为了可能的接驾的排场,各家都铆足了劲儿往园子里砸银子的。咱们家修了十几万两,已经算节省的了。你想想你九叔那的珊瑚王,再想想你三伯种的百种兰花,还有你十二叔移栽的百年老佛树,哪个是几千两能够下得来的”
“哦哦,咱们家修园子已经很节省了,所以阿玛去借了银子。”景君嘟起小嘴,一副没有被说服的样子。
八爷刮了刮爱操心的小闺女的鼻子。“他们都从国库里借了钱,就咱们家不借,不就显出咱们家不同来了吗旁人会觉得,大家都拿国库的,只有你不拿,是不是你想显得自己格外清廉,好在皇帝面前邀功,顺便弹劾大家贪婪奢侈以显示出你的高风亮节。不跟着自污些许,是会被攻击的啊。阿玛现在忙着带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小家伙,可没有时间跟他们玩这些是不是自己人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