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好嘛,又是一团乱账。老十一的药被断差点没了命的事情,也就去年吧,他八贝勒的记性还没有这么差。
郁闷了的小八爷破天荒地想念起四哥了。要是四哥也跟出来了,还能一起讨论讨论黄河出海段淤积的事儿,而不是又是扬州瘦马又是江南官场又是皇阿玛更喜欢谁谁谁。他将这份隐秘的心思吐露给了云雯后,云雯给他出了个主意。
“爷若是想念四贝勒,不若写封信给他。”
“可是,我外出办差,从没给四哥写过信。”八爷跃跃欲试又有些犹豫,“我又不是十三弟,自小是四哥带大了,每回分开都书信不断。”
云雯不懂男人奇怪的尊严。“便是从前不亲近,如今写了不就告诉四哥想与他亲近吗爷不主动,四贝勒亦不主动,不就永远生分着么难受的不还是爷自个儿”
八爷“男人之间不提亲近,又不是手帕交。”然而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正直,铺开纸磨了墨开始写信。没说三阿哥睡了江南美人还灌紫草藏红花避孕,只道淮黄下游年久失修,又见江宁歌舞升平,炊金饮玉,仿若两个世界,于是心中郁郁。想到艰苦的差事,就尤其想念曾经一起赈过灾吃过苦的四哥,所以写信给他。
短短一封信不过八十余字,一页纸便写完了。行书风流恣意,力透纸背,一气呵成,拿到书法史中也是一副可以传世的名品。书法名品这种东西,尤其行书草书,不是带着酒意,就是带着情绪。八贝勒这封信,就是带情绪的名品,是压抑着的强烈愤怒和悲哀。
且不说收到这封信的四大爷是如何反应,南巡途中的八贝勒依旧被喜爱江宁繁华的人群所裹挟着。
他们在江宁呆了足足七天,陪太后娘娘逛遍了周围所有的名胜古刹,而后才恋恋不舍地告别舒适的曹家园林,继续沿运河南下杭州。水网密布的鱼米之乡,采桑养蚕的盛春时节,又有清明的绵绵细雨,江南仿佛就是诗词中描述的模样。
杭州将军又换了两茬,前后死了石文炳和石华善的太子妃娘家,到底丢了在江南的军职,再加上石琳从两广总督任上退休下来,愈发式微了。虽然家中好几个佐领,依旧是极为实惠的一家人,但没有两三品的官位在手,又怎么好意思说是太子的姻亲呢
如今石家家主石文焯,是太子妃的叔父,刚刚守完父丧,前几天被康熙封为苏州知府。这已经是石家最高品阶的文官了,从四品而已。相比石华善正一品内大臣,石琳从一品两广总督,石文炳从一品的杭州将军来看,滑落肉眼可见。也不知这种变化是皇帝有意为之,还是天不佑石家了。
回想起上次来到杭州,杭州将军任上的还是小伙伴姚法祖的父亲呢,后来姚家迁福州将军,石文炳迁杭州将军,两家地理位置来了个对调,是太子妃婚事定下后康熙对石家施恩的一部分。这一切仿佛还在眼前,然而时事已经变化得让人认不清了。
他第一次见到姚法祖的那座江南台门已经几度易手,那个在杭州城街道上提剑仗义的小男孩也已经无迹可寻。这座城市仿佛比从前更加繁华,但也只是一座因为康熙盛世的展开而繁华起来的城市罢了。除了城中药铺中已经平价化的牛痘痘苗,以及争相给他献医书的民间大夫外,没有太多与他相关的痕迹。
“走了,去福州见循之去。”八贝勒拜别了即将返程北上的圣驾,带着福晋坐上了南下福建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