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娆没理会他,而是稍稍坐好,将那两处扎针之地揉了揉,让自己身心放松,以宽袖掩盖,悄悄给自己把脉。
她盯着前方虚空,静静听脉,直到察觉那脉动如一颗颗小珠儿,顺畅有力的从她指下滑过,傅娆心中缓缓升腾起一抹喜色。
孩儿安好。
这是头一回,她真切地感受到孩儿的存在。
她是真的怀了孩子。
那如珠似玉的涌动,仿佛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纵然前方荆棘满地,她也无怨无悔。
长痛不如短痛。
熬过去,便是康庄大道。
她不求孩儿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
不知不觉,唇角溢出一抹恬静的笑,侧眸,冷不丁对上皇帝沉湛的眼,心中一虚,堪堪避开视线,俏生生将脸别过去,忍住喜色。
思及她的欢喜是建立在他失落之上,顿生惭愧,转念一想,她只有这一个孩儿,他却早早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再不济,还有满宫嫔妃给他生孩子,她同情他作甚
遂心中放宽,趿鞋下榻。
皇帝已起身走来,坐在刚刚周太医的位置,沉眼瞧她,
“你倒是挺高兴。”
傅娆倒也不掩饰,双手合在膝盖处,略有些拘谨地回答,“臣女昨夜便告诉了您,您不信,非要折腾这半日。”
皇帝并未接话,抬手轻轻抚住她脸颊,手指一点点探入,将她整个脸颊捧起,指腹摩挲她的滑嫩的肌肤,嗓音如绸,“娆娆,朕是真的很难过。”
傅娆盈盈抬眼,对上他沉沉的视线,他的瞳仁太深,如黑渊,仿佛要将她吞进去,她吓得眼神一缩,垂下眸,略带愧色道,
“陛下,是臣女对不住您,辜负了您一番厚爱。”
这是实话,要将他的孩子带走,是真心愧对他的。
傅娆身子矮下,膝盖下挪,跪在了他跟前。
皇帝闭了闭眼,俯身,下颚贴着她发丝,沉沉吻了上去,默了一会,闭目开口,
“冷怀安,送她出宫。”
每一字说得极重,也极是艰难。
雪过初晴,一抹稀薄的阳光越过云层投下。
羽林卫将宫前清扫出一条大道,铺上厚厚的毛毡,倒是不滑。
午时,傅娆回了太医院,皇帝这边召集群臣议事。
蒋南生经过昨夜与今日细查,查出通政司使梅洪伙同副都御使傅廷玉,构陷左通政杨清河,恰恰锦衣卫都指挥使刘桐也查到一条关键线索,查到傅家一店铺管事身上,怀疑傅珂涉及上回行宫投药一事。
皇帝雷霆震怒,先将梅家下狱,傅廷玉革职,着三司定罪。
而另一头,待刘桐去傅家拿傅珂时,却发现这位大小姐自刎在家中。
给天子下药,按律当诛九族,而现在线索不清,证据不足,傅珂一死,算是以命保住了傅家九族,也保住了皇后。
皇帝震怒,下旨将梅洪杖责三十大板,打得奄奄一息,一家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傅家即便不被诛九族,傅廷玉身陷两案,他阖家老小是保不住了。
满朝文武自有人以证据不足,替傅家求情,可惜开口一个,皇帝发作一个,等回到御书房,皇帝依然怒火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