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后入宫于各家而言,可彰显家族荣耀,于各位夫人而言,也是莫大的体面。
这份名单,自然极为讲究,或是与皇后亲厚的官宦夫人,或是朝中有名望声誉的夫人,余下,便涉及到权势之争,许多文武官员,恨不得寻机得到新后的青睐,是以绞尽脑汁要挤进名单去。
人选名录送入御书房,皇帝亦是斟酌再三,方定下。
与其说,这只是一次扶轿的名录,不如说是皇帝在昭告天下,新后身边站的是哪些世家,也是皇帝为未来太子所铺之路。
名单定下后,朝廷格局,已十分明朗。
吉时到,通政使杨夫人与傅二夫人周氏搀着她,将她送入凤辇。
傅娆用红沙覆面,亦步亦趋来到高大婚车前,两位夫人将她交至另外两位外命妇手中,这是两名武将夫人,一左一右将傅娆搀入婚车,放下帷幕,再侍立婚车两侧,礼炮长鸣,华章奏起,内监细长的嗓音绵绵回荡在胡同口,婚车起驾,映在一片锦旗帷帐中,徐徐前行。
那一瞬,傅娆忍不住掀开婚帘,隔着薄薄轻纱往门口望了一眼。
那个锦衣玉袍的少年,风姿卓然立在廊下,他含笑,朝她挥手,眼底是难掩的炙热与激动,也沉淀着些许岁月打磨下来的豁达与沉稳。
从这一刻起,那个将他从襁褓里带大的女子,已嫁作他人妇。
再没人在他醒来时,送一碗热乎乎的粥,再没人在他苦读歇息前,给他递来一杯安神药,更没人用她瘦弱的脊梁,替他撑起一片晴天。
苦涩与不舍占据了这个少年所有的心绪。
是真的不舍呀,随着婚车渐渐转出胡同口,一行灼热的泪迷离他的眼。
唯愿她往后平安顺遂,衣裙无尘。
傅坤笑了笑,抬手,不着痕迹拭去泪,昂然保持着他该有的姿态,含笑,目送她远去,直到所有依仗侍卫消失在转角,伴随渐行渐远的鼓乐,身后一人拍了拍他的肩,
“来,国舅爷,咱们喝酒去”
傅坤浮现完美的笑容,峻挺的长影转身,没入喧嚣里。
比起傅坤的担忧与不舍,傅娆倒是心情不错。
当年在谢襄的婚宴上,目睹贺玲风光加入侯府,心里多少有些苦涩,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场正经的婚礼,不可能大大方方接受祝福,不曾想,他给的,是世人仰望不及的尊荣。
皇后不仅意味着权势,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妻呀。
生同衾,死同穴,唯有嫡妻方有的待遇。
傅娆抿着嘴躲在婚车内,甜甜地笑了。
婚车先从傅家胡同,拐入正阳大街,再沿御道,一路往北,直驱皇宫。
乔氏嫁皇帝时,皇帝还不曾登基,只在登基后行了册封大典。先帝与皇太后亦是登基前已成婚,是以,傅娆是大晋第一位能享受帝后大婚典仪的皇后。
阖城欢欣鼓舞,如庆新年,沿途百姓夹道跪迎,高呼千岁,傅娆有功于国,生祠遍地,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他们或许不懂阀门贵重,也不懂家世出身,他们只知道这位新晋皇后舍生忘死,为民造福。
婚车行至御道中段时,被五城兵马司给隔开的栅栏外,有一伙百姓捧着花儿果子,垫着脚在人群中高喊,
“皇后娘娘,我是嘉州善县的小格子,您还记得我吗您救了我们全家,我祖母听闻您要嫁给陛下,让我捎来了果子,娘娘,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娘娘,您当了皇后,还会出宫吗”
不知是何人起的头,许多百姓竟是跪下哭泣,生怕这位平民皇后入了宫,便高高在上,再也不顾民间疾苦。
她虽在世家里不甚有根基,在民间威望却无人能及。
前一刻,傅娆还在为能嫁给喜欢的男人而欢喜,后一刻听到这些百姓的呼声,她拽着纱帘,久久说不出话来。
会吗
当然会的
“我会,我还会出宫,我既是一国之后,哪儿需要我,我依然奔赴你们且放心好了,我不会忘了自己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