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顾着痛还是什么,景昭没有说话,空气之中,蠕动着不像话的安宁。
沃檀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她看不到景昭的脸,听他久不吭声还道是生了气,便嘟囔一声“就你痛么我脸还疼呢再说这有什么嘛,我看都看过了。”
驳乱的气息中,景昭抚了抚胸臆,哑声问“火折子,可拿到了”
“嗯。”沃檀强自镇定,拔开了火折子。
呼呼的吹气声中,微微的硫磺和硝石味儿散开,火星挣扎着亮起,道里终于有了光。虽然不说多亮堂,但这一方的情形,总算是能看得清了。
像是身处一条漆长的巷弄,两旁甚至头顶都堆着斜七纵八的石块或杂物,而坐在她旁边的景昭,则一腿伸直一腿屈起,以个看起来异常难受的姿势靠在墙边。
他唇缘染了鲜红的血,下颌也磕口子沾了血沫,掉下来时怕不是脸先着地,险些破了相。更别提他灰尘沾身像只落难的凤凰,透出股单薄的积弱感。
沃檀坐过去,在他颈侧戳了戳“你的伤怎么办”
这话问得太不明确,偏景昭的伤还都在下半身
察觉到她视线睇往腰下,景昭默默用衣料掩了掩“应无大碍,尚能支撑几日。”
“哦。”沃檀收回目光,盯着火折子半晌,突然扁了扁嘴巴“我不想死。”
景昭转头看她,知她彷徨,便和声道“这铜墓用的是榫卯工艺,可拆可卸。即使塌了,只需拾开上头的覆盖物便可。况且檀儿不是说了么,乌渔身上有你下的毒,他也必会想法子营救,莫怕。”
沃檀撒腿坐了下来“可是五天,我不饿死也会渴死的,就算被救出去,也是个废人了。”她声音发飘“我不想当废人,我想我阿兄。”
这地方应该是地道,有股沁凉气儿,吹得人身上嗖嗖发冷。
景昭拖过大氅,盖住沃檀。
她生命力旺盛,向来朝气惹人,难得有这样蔫巴的时刻。然今日之事带给她的个中体味,是旁人无法代替的沉郁。
料想她心情此刻已摜到谷底,景昭陪着沉默了会儿,尔后身子动了动,想借墙体的力站起来“这墓不算小,虽被倾压解体,但内里有几层连室,说不定可寻得逃生之法道。”
就算没有,干坐在这儿等,确实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然而景昭到底伤了一条腿,另一条长久支着,动一动筋骨处也蹿着麻痛感。
便在几试未果之际,一双手越了过来“受伤就别乱动啦。”
肩被摁下,景昭接过沃檀递来的火折子,见她撩起衣角撕开内衫,就着光亮替他把腿绑住。
她右臂应当还未好全,手指不如左边的灵活。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动作才出奇温柔。
手里一圈圈绕着,沃檀念念有声“放心吧,这回你救了我,我不会跟你似的当白眼狼,我也会救你的。”
明明是道谢的话,她还要骂人一句,以示自己品德之高尚。
“成啦”打完结,沃檀拍拍手“还好断的是小腿,等我手好了,我替你接骨。”
景昭在她的搀扶下顺利起身,尘灰被掸净,又被塞了根捡来的铜棍“喏,先拄着吧。”
深黑的甬道中,因为扶着个断了腿的景昭,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慢。
难得她这样贴心,景昭正受宠若惊时,忽听沃檀擦耳一句“你那时候,为什么老不给我睡”
景昭脚下与心里,同时趔趄了下。
她语出惊人,想是思绪飞来飞去,说话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知怎地,就想起要问这遭了。
偏偏二人靠得这样近,他避无可避,不答不行。
察觉到沃檀的脸偏了过来,景昭只好沉声道“那时你我无名无份,若行,若行夫妻之实,是为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