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厚重的铁门从外向内推开,链条吱呀,走道的灯光在地毯上拉长斜斜的一条,惊扰飞舞的粉尘。
山吹律理站在玄关,安静地看着自己住了两年的地方。
沙发乱糟糟的,青花鱼抱枕被人缠了几圈绷带,吃了一半的饼干和圆滚滚的小橘子靠在一起,茶几上躺着两条打结的领带。
从阳台搬回客厅的月季盆栽放在鱼缸边,幽蓝水面下活泼的红尾金鱼摇着尾巴自粉白花蕊间游过。
零食柜里放着打折日她和太宰治血拼回来的蟹肉罐头,吃了一半怕氧化发潮的薯片袋用发卡夹着,等待主人下一次享用。
“咕。”于夏日彩灯水纹交织的庙会被山吹律理一下捞起来养到今天的红尾金鱼吐出一串细碎的泡沫,鱼吻贴了贴她挨着玻璃的指尖。
“今天出门的时候喂过你了。”山吹律理小声说,“就算只有七秒的记忆也不可以多吃。”
小金鱼甩了甩尾巴,绕着她的指尖转圈圈。
“等太宰回来再喂你。”山吹律理屈指敲了敲玻璃,“乖乖。”
小金鱼不满地吐了个大泡泡,像在怀疑她给它画饼。
“没有骗你,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山吹律理把手放回口袋,“飞去奥斯卡颁奖现场捧个小金人回来都没问题。
她盯着幽蓝色的水面,记忆中陡然褪色的片段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演。
血,满眼都是血,白色的雪地开着血色的花,天空和大地灰蒙蒙的,她只能看到血。
色彩的冲击让山吹律理忽略了很多细节,像一张主角过于吸引眼球的照片,叫人看不到边角模糊的影子。
好在她的记忆力一向优秀,特别是有关太宰治的记忆,无端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热风与烈云笼罩的天台,山吹律理靠在墙上闭着眼,强迫自己一帧帧回放记忆。
缓缓拿出戒指,神情中带点不安的太宰治。
盯着戒指看了许久,慢慢伸出手的她。
阳光下瞄准镜反射似钻的璀璨辉煌,极远处传来的枪响在她耳畔如炮鸣清晰,血溅了出来,打湿了纯白的西服。
在一个极其微小的瞬间,太宰治的身体向左挪了一点儿距离。
只那么一点距离,死神挥下的镰刀落在了空气中。
山吹律理看得清清楚楚,太宰治挪动身体的那一秒,正是扣在狙击枪扳机的手指勾动的刹那。
他早就知道有人要杀他。
要在他拿出戒指、她准备接过戒指那一秒杀他。
选在公园求婚大抵也不是为了满园盛绽的山吹花,只是想给狙击手找个方便开枪的空旷环境。
可惜了,六月底是山吹最后的花期。
“想赏花只能等到明年了。”山吹律理抚摸月季的花瓣,“但愿太宰记得浇水,让你活到明年。”
客厅餐桌上吃蛋糕剩下的残骸还没有清理干净,融化一半的蜡烛斜躺在奶油里。
她今天凌晨还坐在桌边许愿,烛光里笑意柔柔的青年说他是她的许愿之神,神决定满足她的愿望。
新上任连一个信徒都要靠忽悠的神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神明,实现愿望的方式也格外扭曲,精挑细选要在她生日这天见血,以最深刻的形式铭刻在她记忆中。
普通的女孩子想象中的求婚是白鸽,羽毛,悠扬的小提琴和飘落的彩带与金粉。
她的记忆里只有褪色的山吹花和刺目的鲜血。
山吹律理看着自己的掌心,血腥味依然萦绕在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