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月色温柔,星河滚烫,呼啸刮过的风都沾着芳香的甜。
宋窈听见她的心跳,如剧烈密集的鼓声,振聋发聩,几乎要跳出心脏。
哪怕理智告诉她,君晏这番话,纯纯是在恶心忽悠叶子辰。
但大抵是那晚的月色皎皎明艳。
竟让她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月色触手可及的想法。
她鬼使神差的抬手,想要拉住白袍玉冠的男人,远处的林间,乌鸦“嘎嘎嘎”的叫起来了,划过月色,振翅高飞。
这一声,将宋窈彻底拉回现实。
月色不渡深渊。
陷入污泥的鬼怪,竟妄想得到神明的爱意。
简直可笑
她推了君晏一把,连长矛都不要了,为肮脏想法的自己感到恶心和羞耻,转身向王帐跑去。
站在月色下的男人眉眼温润,“小陛下。”
他追上前,唤她,“您跑什么,一身汗,不妨和臣一同沐浴”
“不必。”
“臣觉得您这样不成,有些不太爱干净。往后传出去了,没有姑娘家喜欢您怎么办”
难道跟你洗澡就干净了吗
只怕我更不干净了
“您怎么不说话,是不想与臣亲近吗真是教臣好生难过。”他说着,竟真露出脆弱情态。
“朕没空。”宋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哦,”对方并不可惜,“今晚没有,明日后日大后日总有一日是有的吧”
“没有没有通通没有”
“啧,洗个澡都要发脾气,成日里戴着面具,您该不会是女子吧臣记得,您那位妃子,哦,叫宋窈那位,她生的就漂亮,您也该和她一样,以真面目示人。”
“君晏”宋窈从来没觉得男人的话会这么多,又怕又恼,“我想静静”
“是找敬贵妃吗那得下个圣旨让她来陪您。不过陛下抱得美人归,不妨怜惜一下臣,臣还蛮喜欢您那位妃子,叫宋窈的,若是您愿意割爱,臣愿十里红妆三书六聘来娶她。”
宋窈瞬间抬眸,目光如刀。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
仿佛是过了许久,又仿佛是过了刹那。
宋窈听见自己清冷的嗓音,她拉开营帐的门,“你乃宸王,她乃后妃。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招人耻笑。”
“我喜欢她如何就招人耻笑难道在你眼中,我的喜欢就这般廉价”
“她不喜欢你,也配不上你,你何必自轻自贱,非要倒贴,平白让人觉得恶心”
营帐的门被关上。
宋窈觉得对方察觉到了她的身份,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猜不出,君晏口中的喜欢,有多少分玩笑和挑逗的意思在其中。
但她能肯定。
她感恩,敬仰,又炽烈崇拜过的人,他是一方枭雄,他该娶高门贵女,夫妻琴瑟和鸣,而非娶一个貌丑无盐,声名狼藉的废妃,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和嘲讽。
年少时懵懂的爱意在心口生根发芽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斩断。
军营很大,战事吃紧,自从那一夜,她有意避开他,竟真的没再和他碰面。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她依旧勤奋,带兵直入北戎境内如入无人之地,他斩杀南蛮新帝,成了众人口中闻风丧胆的一代杀神。
三月,这是打仗的第五个年头,北戎损半力,俯首求和,叶子辰主和不主战,下七道密诏,催宋窈带兵回京。
然宋窈带三千骑兵北上,一路攻打斩获周边小国,抢粮修整,手中长枪飒飒,直逼北戎王室。
六月,北戎雄兵驻扎千里之外和新帝道雄兵对峙,宋窈却迂回率铁骑突袭,挟北戎天子,斩其首足。
她将北戎的颜面踩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