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文冰酒送过来时低头弯腰说这是文岫烟的婚书,他自忖文冰酒没有那个胆子敢骗他,便没有打开看。
如今看来,还是他对文冰酒太宽容了
秦非恕抬眸看向陆迦,刚准备说点什么,对上陆迦宛如看好戏一般随意的目光,不知为何胸口再度微微一痛,心跳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让他的话停在了唇边。
文和阗见秦非恕没说话,板起脸来道“男男不伦乃是天理难容的歪道三弟你怎能开这样惊世骇俗的玩笑还拿陛下取笑,实在是大不敬”
陆迦鼓掌道“文大人说得真好,难怪当年将自己强抢来的男宠献给父皇,想来是觉得行不伦之事心中有愧,请父皇帮你分担只可惜那男宠本是御史大夫于大人家的公子,平白遭这一劫,冤死于宫中枯井。就连于大人全家都不巧染了急病暴毙,连个能烧纸钱的都无。”
这下文和阗脸色变得十分精彩,不止红白交加,宛如开了染缸,怒气和羞恼交杂,隔了半晌才勉强憋出一句“三弟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我和父皇怎会做这种事于大人遭此难,我也很同情,还送了慰问去。”
陆迦“呵”了一声,反而不再与他说话,转头看向了秦非恕“陛下,这局我赢了。”
秦非恕拧眉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手里的黑棋放下“确实。”
陆迦挽好袖带站起身“今日和陛下手谈得十分愉快,天色不早,臣先告辞了。”
秦非恕没有留他“献玉侯一路小心。”
“多谢陛下关怀。”
说完径直洒然离开。
文和阗脸色青红交加,半晌才小心地觑着秦非恕表情“陛下,臣”
秦非恕表情敛去,漠然道“不中用的东西,滚吧。”
文和阗“唉”了一声,提起袍裾刚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跪在地上,竟然真的滚了出去。
秦非恕厌恶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棋盘。
侍官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可要治献玉侯的罪”
不管献玉侯用了什么小把戏,当初通报上来的时候可是实实在在说的“文岫烟”,光凭这一点就能治文冰酒一个可大可小的欺君之罪。
秦非恕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在向朕展示。”
“展示”侍官思索了一下,“展示他的小聪明”
“展示他和文和阗的高下。”秦非恕捏起一枚白棋捻了捻,“朕不杀文氏,是需要靠文氏来安抚世家。但文和阗父子行径之丑恶,洛都世家和百姓恐怕早已无人不晓。相比之下,文冰酒这个仓促被推上来的皇子反而更干净,更不易招世家反感。”
文冰酒确实是个只顾着自己、从不考虑大局的人;只是今日看起来,文冰酒还是个聪明人。
他将棋子“啪嗒”一下按在了棋盘上。
侍官想起刚才文和阗跪着滚出去的模样,不由得也带了些厌恶“难怪。”
他们都是西北军营出身,最看不起文和阗这种谄媚之徒。
秦非恕垂眸看了眼被杀得一败涂地的棋盘,不知道为何忽然笑了一声。
其实这位献玉侯还传达了一点,秦非恕也看出来了。
那就是文和阗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蠢人,而比单纯的愚蠢更可怕的是带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贿赂皇帝贴身的侍官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么
相比之下,献玉侯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观棋如观人。
献玉侯的棋风又狠又稳,犀利精准,完全不像之前文冰酒给人的印象。
秦非恕又想起看着陆迦时自己心口那股微微的刺痛,略有疑惑地摸了摸胸口。
“长平,你有看着别人心口疼的时候吗”
侍官一怔,下意识道“属下参军之前,和夫人告别的时候,心疼得要命。”
秦非恕略微蹙眉。
夫人听起来似乎不是一回事。
“你夫人呢”
“已经叫人接进京了,还没到。”
“许你几日假,安顿好家眷。”
侍官意外又惊喜地睁大眼睛“多谢陛下恩典”
秦非恕挥挥手让他先下去,自己重新盯着棋局,拧眉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