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高和寡,世事亦是如此。”徐齐霖说道:“家师以为,经纶相辩,道门不敌佛门;若以时弊相陈,则昭然若揭,世人容易接受。”
傅弈疑惑地问道:“何为时弊?某七次上书,痛陈释教之害,难道还算不上时弊?”
徐齐霖挠了挠头,说道:“依小子所想,时弊越是详细,越是数据周全,就越能触目惊心。”
“怎么说?”李淳风代傅弈问道。
“比如说到寺庙修筑的壮丽而糜费,最好列出其花费几多;说到寺多如牛行,便统计出具体数量。”徐齐霖边想边说道:“再有僧人数量,也最好有个具体数字。”
停顿了一下,徐齐霖继续说道:“再有,痛陈僧人不耕不织,那一年需要粮食、布匹多少,需要几丁劳作方能供养一僧。这样直观而一目了然,若寺庙泛滥,僧人太多,影响到国家财政经济,朝廷岂能坐视?民众亦将以之为苦。”
“此非一时之功。”傅弈眼内精光一闪,说道:“然却能立竿见影,比之虚妄痛陈要强上百倍。”
李淳风亦点头赞同,说道:“现营造寺观,皆务取宏博,竟崇瑰丽,耗费钱财以十万百万计。若陛下得知一寺当皇家一宫,恐怕也将震惊而生怒。”
徐齐霖嘿然一笑,心道:老李你可够坏的,明知道大明宫烂尾,还要故意挑动陛下敏感神经。嗯,还有洛阳的宫殿,朝廷没钱修建,寺庙却成百上千,换谁都得来气。
傅弈思来想去,觉得大有可为,不由得胸怀为之一畅,竟觉得病势也不那么沉重了。再看徐齐霖,觉得更加顺眼。
被八十老翁目光咄咄地老看着,徐齐霖有些不自在,挠头道:“儒教与沙门亦有经义和理念上的冲突,儒道或可联手,声势则更大。”
儒学作为中国古代封建宗法制的主要支柱,它主张的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较之佛道更能治世和维护封建统治。
而且,传统儒家对佛教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以攻击与排斥为主。无它,佛教出家、修行方式与中国传统的孝道、和忠君孝亲的伦理精神相互违背,被儒家认为违理背德。
除此之外,儒佛两教还有神灭神不灭、因果报应、佛法与名教、夷夏之辨等等,都是争论比较激烈的问题。
而儒教道教都是出自本土,也都是站在维护本身的正统地位,捍卫中国文化传统的立场上,来反对与排斥佛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徐齐霖想得很简单,也觉得大为可行。
“或可行之。”傅弈的心思全在“时弊”上,对此似乎不太感兴趣,只是随口附和。
徐齐霖眨巴眨巴眼睛,稍显无奈,端起茶杯喝茶。
对傅弈,徐齐霖之前不熟,但在长孙无忌府饮宴闻听其名后,回来便向老哥请教。此为何人,如何反佛?
徐齐聘还真知道一些,并从弘文馆找了资料给他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徐齐霖这才明白为何傅弈被人挂在嘴边了,反佛的招数简直了,太损了。
历史上的灭佛多是强迫和尚尼姑还俗,成为交粮纳税的国家丁口,或是参军入伍,充实国家军力。
傅弈则另僻蹊径,建议“今之僧尼,请令匹配,即成十万余户。产育男女,十年长养,一纪教训,自然益国,可以足兵”。
和尚配尼姑,你丫的是真敢想,真敢说呀!
徐齐霖当时就感觉整个人都方了。大唐初建,确实急需增加人口,可也没你这么干的呀!任何一个有理智的皇帝,估计也不会采纳这个建议。
强令还俗也就够了,他们还能不象普通人那样生活,还需要你牵媒拉纤?背着骂名硬给人捏合,何苦来哉?
傅弈觉得此行不虚,大有收获。徐齐霖孺子可教,假以时日,必定接过他的反佛大旗,完成他未竟的伟大事业。
同时,傅弈也觉得自己还很有余热可以发挥嘛!年轻人,还是需要自己扶上马再送一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