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人在秘星之眼消失之后良久,仿佛被压迫感冻结了的大脑才缓慢地运作了起来。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极度的恐惧和压力,也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那只降临在他面前的眼睛即使不是神,也必然是某种超出人类认知的、已经无法被准确理解的存在。
他并非没有感觉过极度恐惧这种情绪,倒不如说,恐惧是督促他一直向前走的动力之一,但他却从来没有过这种近乎绝望的、被埋进漆黑的淤泥里、甚至连呼吸都被彻底掐断的窒息般的剧烈恐惧。
最可怕的是,恐惧的源头却并没有要带给他负面情绪的意图。
祂就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和好恶地与他对话而已。
人类的恐惧来自于未知,而秘星之眼即是未知,是永远无法被理解和认知的未知。
在奥斯瓦尔德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之后,他战战兢兢地回想起刚才与神面对面对话时祂所说的话。
“做个好梦”
奥斯瓦尔德皱了皱眉,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嘲讽他白日做梦
不可能的吧,祂看起来没有这么接地气啊,还会嘲讽人的吗
也许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让他去睡觉
睡一觉醒来,他就可以再次见到他的母亲
奥斯瓦尔德下意识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收起了放在一旁的雨伞,眸光沉沉地走出了教堂。
他的马仔们立刻凑上前来,跟在他的身后,见他脸色并不算好看,便面面相觑,也不敢多嘴,只是恭敬地为他拉开了车门,将他送回了科波特家族在哥谭的豪宅。
车行到一半,哥谭就开始下起了雨,连绵不断的阴雨让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更加令人不愉,尤其是对刚面对过外神虚影的奥斯瓦尔德来说,这阴冷入骨的感觉让他浑身战栗,直到回到宅子里,点上了壁炉,坐在熊熊燃烧的炉火边,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他躺在椅子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壁炉里炉火哔啵的声音,回想起今天的经历,寒气便自脚底慢慢侵蚀到心底。
或许,他真的一觉醒来,就可以再见到他的母亲了。
哪怕只是见一面和她说说话,也挺好的。
或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他格外的疲惫,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梦境中。
霍索恩注意到奥斯瓦尔德的梦境已经开始建立,他便直接将自己的灵体投射了一部分力量过来,然后顺手将早已经脱离了物质世界的科波特夫人的灵体残余给拉了过来。
这对他来说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企鹅人和他母亲的灵体本就互相吸引,他们在这个不大的梦境里很快就可以遇见。
他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企鹅人头顶的san值。即使是自己的母亲,直面对方本该已经彻底消亡的灵体也会造成企鹅人精神的损失,好在他俩血脉相连,损失的程度并不高。
他瞥了一眼正在梦境里迷茫地四处张望的企鹅人,计算了一下他目前的理智能支撑的时长,然后退出了梦境。
这不是奥斯瓦尔多第一次做清醒梦,但他从来没有过这么玄妙的感觉。
以往的清醒梦,大多都只是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也发现他就像是在真实世界里一样,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奥斯瓦尔多意识到这个梦境的场景似乎正是哥谭,他此时正在迷雾笼罩的大街上,他在街头找了个橱窗,朝着玻璃看了一眼,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还在给人当伞童的那段时间,无论是装束还是气质,都与现实中的他完全不同。
他在梦境中回到了十多年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精神一震,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地他家那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基本荒废了的老宅子。
门没锁,他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脚步蹒跚、一撅一拐地冲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坐在椅子旁的身材有些臃肿的妇人。妇人穿着已经有些落伍的、色泽陈旧、装饰有些过于浮夸的裙子,把乱糟糟的卷发盘成了一个复杂的发型,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之后,她动作有些僵硬迟缓地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奥斯瓦尔德。
“奥斯瓦尔德”她眨了眨浑浊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稍微恢复了一些清明,“真的是你”
企鹅人像是被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给震撼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呼吸停滞,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轰鸣。
如果霍索恩此刻在场,就能看见他的理智值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垮塌着,几乎是一瞬间就掉了一半左右。
然后他走上前,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是我。”他说道,“妈妈,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