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兰递来的一盏热茶,贴心问道“殿下饿不饿奴婢命小厨房传膳。”
“我不想动身,送来寝房吃吧。”
赵嫣接过茶盏小口饮尽,余光瞥见高脚小圆桌上插着的一瓶灼灼带露的桃枝,问道,“这花是你插的吗,挺好看。”
时兰回头看了眼,噗嗤道“不是我。我晨起来给殿下掖被角的时候,就见这瓶花在这儿了,许是流萤姊姊弄的吧。”
流萤受赵衍影响,也喜欢绿萼白梅、梨雪这等清淡典雅的花,从未插过桃花。赵嫣思绪转了个弯,便猜出这枝桃花是谁留下的。
桃花被修剪得简单好看,枝条在瓶口骤然拐了个弯,旁逸斜出,娇艳中颇有几分峥嵘之态。
“将那瓶桃花挪过来,给我仔细瞧瞧。”赵嫣吩咐。
她几乎能想象清晨天色晦暗之际,闻人蔺披着一身露水归来,坐在椅中慢条斯理折摘桃枝的模样。
笑意从嘴角爬上眉梢,在时兰察觉异常前,赵嫣仰倒回枕上,将唇鼻藏入被褥中,仿佛还能嗅到一点浅淡熟悉的气息。
窗边的光影逐渐西斜,黄昏风起,落下大片的阴翳。
一骑浑身浴血的禁卫直入宫门,还未勒停马匹,便翻身滚跌下来,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叛党围困玉泉宫,随行禁军死伤大半快快去救驾”
赵嫣断断续续睡了一个下午,被风吹动窗扇的咔哒声惊醒,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她披衣下榻,迎着风向前,正欲将那扇碍事的窗页关拢,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玉泉宫出事了”
从太后处得到消息的流萤疾步赶来,扶着门框喘气道。
殿中静谧,流萤竭力保持冷静,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道明。
赵嫣心中一沉父皇得知北乌和叛党暗通款曲的消息,刚要有所行动,潜藏在各处的叛党就在寅时发动袭击。
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只有一种可能父皇身边有敌方细作。
内外勾结,玉泉宫在劫难逃。
赵嫣如今被困在蓬莱殿内,又如何能解百里之外的燃眉之急除非
“流萤,你去一趟鹤归阁,请肃王来见。”
此时此刻,她第一个想到的仍是闻人蔺。
流萤应声而出,可不稍片刻,她又折了回来,眉间更凝重了几分“殿下,蓬莱殿各门都加派了守卫,不许奴婢出去。”
赵嫣愕然。
那群禁卫只负责保护太后和看管她,却从不禁止她身边的宫婢出入。
想到什么,她问道“守卫领头之人是谁,你瞧见了吗”
流萤回道“是肃王身边的张副将。”
张沧啊
赵嫣揪住脑中一闪而过的思绪,怔怔坐回椅中,这是闻人蔺的意思
当年十万将士战殁沙场,闻人蔺绝不可能和与北乌勾结的乱党同流合污,这点赵嫣十分笃定。
那便只可能是坐看鹬蚌相争,让父皇陷入无人驰援的绝境,就像当初那十万惨死的将士一样。
以彼之道还之,一步步收网,将天子所做的那些昏聩之事公之于众,使其入万劫不复之地,挫骨扬灰
赵嫣不太确定。
她唯一确定的是,闻人蔺派张沧过来,不是为了囚禁她,而是不让她卷入这场收网的纷争。
这或许,就是他前夜献祭自己的理由。
赵嫣深知自己听闻人蔺的安排,陪在太后身边是最安全的,可母后还在玉泉宫,周及和李左相深陷险境他们是为了给她传信,才误入这乱局之中。
她的良知,不允许她袖手旁观。
灰云沉沉,赵嫣逼自己冷静下来,抬指撑着额头,理清思绪。
城门如命门,宿卫兵不能动。那么算下来,如今皇城能调用的禁军不足五千。
但这群人不能全部调走,须得留一半驻守皇城。否则皇帝遇险的消息一旦传入城中,皇城空荡,则必有大乱。京畿一乱,民心必乱。
如此一来,能调动的人马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即便皇祖母下懿旨请求调兵勤王,召集离南郊屯守最近的那数万将士,往返也至少要三日。
在此之前,须得另派人马拖住叛党,争取三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