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浅浅面前摆放着文房四宝,她将手臂撑在桌上,眉毛拢在一起,愁眉苦脸四个大字仿佛映照在她的脸上。在她正前方,摆放着一沓宣纸,端砚倒在了宣纸上,大片的墨团沾染到上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糯米色。邓浅浅环视周围,屋子里或候或立,站着几个婢子,只是匆匆瞥过,却没有她想找的那抹迤逦身姿。
“宝扇呢怎么不见她”
花晴步入房中,听到的便是这句话,她脚步匆匆,走到邓姑娘身边,将那看不清写了什么字迹的宣纸,尽数收了起来,脸上挂着熟稔的笑。
“她胆子小,险些被王爷怪罪,一回来就病倒在榻上了,这会儿还起不来呢。”
邓姑娘一时讶然,似乎是没有想到宝扇的身子骨会如此虚弱。她捏着酸软的腕骨,本来因为抄写经书,对宝扇带上了几分怒气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若不是宝扇偏要告罪,她哪会被罚,宇文玄也真是的,她明明是好心弄了膳食,却因为无意间失了仪态,就要受这抄写百遍的磨难。只是听闻了宝扇如今遭了不少的罪,那股子怒气也随之消散了。
花晴是和邓姑娘一同从宫中出来的,彼此有几分交情在,她知道邓姑娘的脾性,定然是不愿意花费时间在这经书上的,便给她出了个主意,随意找个读书人,将这些经书尽数抄写,也不用再为此苦恼了。
邓姑娘眼睛微亮,她本就动过让别人代为抄写的心思,只是在这王府上,除了管家之流的,其余的婢子小厮,最多是能辨认出几个字,倘若让他们抄写经书,也必定是用大团的墨迹将宣纸浸染,最后看不出抄写的内容来。只是让管家替她抄写,邓浅浅有些不敢,便歇了心思自己费力誊写。这会儿听到花晴的提议,邓浅浅才一时恍然,她只想着在王府中寻找帮助,却将王府外的天地忘却了。
“那你帮我从府外找人,要寻字体娟秀的,像女子的。”
花晴瞧着邓浅浅脸上的喜色,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了。
找人帮忙抄写,给的银钱自然不少,到时候经过她的手,还能截留下来一笔。
王府上下皆有事要忙,宝扇几帖药下腹,脸色渐渐如常,在她的关切催促下,锦绣也匆匆回了邓姑娘身边忙碌去了。
宝扇披上藕色薄衫,清薄衣衫下,隐约可见纤细身姿。她眉眼中虽愁云惨雾,一副弱不禁风模样,但之前的病弱气息,都已经不见。角落里还搁置着一张圆鼓鼓的油纸,宝扇将它拆开,茯苓糕的气息仿佛依旧如常,只是颜色不再新鲜,黯淡了许多。宝扇眼眸渐深,不再精细地留存着这脏污的茯苓糕,将它丢进了废弃物件中。
她身上已然好了,仿佛前几日的冰火交加,昏厥不醒,成了她的一场梦。但宝扇知道,那并不是梦,是她的命运如同蝼蚁一般,低贱而待人宰割的命。
宝扇低垂螓首,心中轻轻掠过王府上下每一人的身影,她定要尽快离开邓姑娘身边,以名正言顺的身份离去。如今以身体抱恙为托辞,虽然能够短暂地避开邓姑娘,并不能一了百了。花晴定然会百般拖延,为她找好诸多借口,让她不能在邓姑娘身边出现。但邓姑娘心思百变,若是哪一天一时兴起,又想起她的身影,将她召唤至身边,那种种事情便回到了原点。
永久地离开邓姑娘身边,宝扇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法子。婢子若是伺候不精心,在主子身边犯了大错,自然会被责怪,也必定会让这种莽撞不知轻重的婢子离了主子,做其他活计。只是这个办法刚刚在宝扇脑海中浮现,便被她掠过了。此举太过冒险,况且会损害她的声誉。犯的差错可大可小,若是小事,邓姑娘不一定会大动肝火,生出把人撵出她身边的念头。若差错过大,让管家知晓了,性命未必能保住。即使有幸,领了惩罚顺利离开,日后会被众婢子整日议论,自己也会背上毛手毛脚的污糟名声。此法子不成,还有第二个法子。便是寻了权位更高的主子,将她要去,或主动开口把宝扇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