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香便和杜夫人每日安寝所用安神香,是同样的颜色。
宝扇拿着安神香,正要去寻游东君。她美眸似被云雾遮蔽,身子突然一软,便直直地摔在软榻上。安神香无火自燃,在屋中飘散出阵阵清幽的香气。
虽然小少爷样样都好,但顾潇潇睡了一夜起来,还是更相信那个嚣张跋扈的乞丐,才是真正的杜锦义。毕竟顾潇潇不能相信,小霸王杜锦义,会有朝一日变成翩翩少年郎。
游东君又去寻那陈五,他写了清心符,贴在陈五身上,但陈五仍旧坚持之前的说辞,不曾更改分毫。游东君又用罗盘,终于寻到了指甲盖大小的香灰。游东君将香灰捻在指腹,冷声道:“梦魇”
游东君眉心轻跳,暗道不好。他脚步匆匆,赶回杜家。游东君直奔宝扇的屋子,他推开门,便见宝扇静静地躺在软榻上,脸颊微红,檀口轻张。琉璃瓶中,摆放着几枝玉簪花,和一只细长的安神香。这安神香让人叫奇,它周身浸泡在水中,却不灭火光,犹在燃烧着。
游东君唤了几声“宝扇”,却不见宝扇醒来。
游东君冷眼看着那安神香,他扬起桃木剑,便将那琉璃瓶、玉簪花,和安神香尽数打翻在地。安神香却还在燃着,宝扇仍旧温顺地躺在软榻上,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游东君知道,宝扇是被梦魇所扰,困在梦中,需得梦魇亲自解开,方能苏醒。游东君揽腰抱起宝扇,便朝着小少爷的房中走去。顾潇潇见此情状,也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
门外的小厮还要阻拦,只道要先行通传,却被游东君一脚踢开,模样狼狈。小少爷走出屋子,温声吩咐道:“你们下去罢。”
顾潇潇见仆从们散开,忙跟着进了小少爷的庭院。
只见游东君抱着宝扇,眸色发冷,声音仿佛淬了冰:“你给她用了织梦,速速解开。”
顾潇潇这才发现,经过如此喧闹,宝扇却安稳地躺在游东君怀里,脸蛋娇艳柔美,却连丁点生气都无,仿佛一尊玉石雕像。
顾潇潇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少爷轻声笑道:“潇潇,你果真如同杜锦义记忆中的一般,脑子不太灵光。”
说罢,小少爷便变幻身形,他一身雪白长袍,长及脚踝,眉眼容貌,和杜锦义没有半分相似。如今,才是小少爷,或者称为梦魇的真正模样他眉峰眼眸,都是极淡,仿佛水墨丹青,又似幻梦一般,轻轻一挥,那眉眼便了无痕迹。
梦魇并不着鞋履,只赤着双足,走到游东君身边。他俯身轻嗅,语气悠悠道:“茅山道士,果真名不虚传,竟能识破我的真身。”
游东君身后,桃木剑发出振振响声。
梦魇轻声道:“你们茅山道士,这一点最让人心生厌烦,话没说上两句,便要动刀动剑。从不听事情缘故,只一心向着那些个凡人。我虽身为梦魇,却是听召唤而来,并非是贪恋富贵,才充做这小少爷身份。”
若是在平日,游东君哪里会听梦魇多言,早就扬起桃木剑,与他彼此较量。只是如今,游东君顾忌着宝扇,便忍耐着内心的不耐,听着梦魇诉说。
梦魇便道,杜夫人爱幼子如命,得知杜锦义离家出走以后,自然是牵肠挂肚。那存心挑唆的陈五心想,若是让杜锦义轻易地被杜家找了回去,便再没有了他亲近杜锦义的机会。陈五便将杜锦义藏在家中,谎称杜家没人来寻。杜锦义脑袋空空,自然相信了陈五的话。经过一月,两月,杜家寻遍全城和周围的镇子,都没有找到杜锦义的丁点踪影。杜夫人的半条命,都被杜锦义带走了,气火攻心之下,便堪堪病倒了。杜老爷见状,便唤人喊来大夫,为杜夫人诊治。那大夫会些招魂唤鬼的招式,便在病中的杜夫人耳边,循循善诱道:“小少爷如此不争气,夫人难道不想让他改头换面”
杜夫人轻声叹息,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如今再不想逼迫杜锦义,只要他安然无恙便可。那大夫便将一个人偶,递给杜夫人,嘱托杜夫人日夜祷告,心诚则灵,终有一日能得偿所愿,有一个听话且贴心的儿子。
杜夫人并不相信,但她一腔慈母之心,只能放在人偶身上。杜夫人是日思夜想,其心诚恳,唤得梦魇出现。梦魇见她思子心切,便给杜夫人下了织梦,改变了杜夫人的记忆,让她记忆中的杜锦义,从未离开过杜家。梦魇本可以让人偶,幻化成杜锦义的模样。只是梦魇觉得洞府无趣,便亲自来变幻,但他不喜张扬,便调整了杜锦义的容貌。
至于杜家人的记忆,对于梦魇而言,一只织梦香,便能轻易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