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天的胡闹,晚上谢韶黑着脸勒令段温离她远点。
段温倒是很听吩咐,捧了本兵书在灯下读。
明明挺宽敞的桌沿,他偏偏就只占了一角,体型那么大的一只就缩在那里,显得可怜巴巴的。
谢韶瞧着都忍不住翻白眼:他可怜装可怜还差不多
她只说了不许碰,可没不叫人上来。
有本事在下面坐一夜啊
谢韶觉得她要是再为这么个狗东西心软就是傻子
她眼不见心净地侧身朝里。
谢韶本来以为段温会弄出点动静吸引她注意力的。这人就是这么个狗德行,但凡两人待在一块,非得要她把大半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简直像一个求关注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但是他手段可比小朋友恶劣多了。习惯了这样,再瞧对方现在这闷不吭声的样子,总叫人有种“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的忐忑。
怀着这种不安心,谢韶到底还是回身看了一眼。
段温居然真的在认真看兵书,他旁边的是张矮桌,也并没有椅子。
谢韶在幽州习惯的长腿桌椅显然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的功劳,但出门在外就没有那么多便利了,这会儿多半地方还是习惯跪坐的。郭融这大兴土木修建的宫殿就是如此,虽然亭台楼阁的、瞧瞧像是很有意趣的景致,但是就舒适度而言就差远了,段温这会儿坐在地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正委委屈屈地单腿支起撑在一边,持卷的那只手手肘压在上面,因为低头看书的姿势,脊背带着点弓起的弧度。
他这姿态显得有些散漫,但却奇异地并不松弛。
段温这个人就是如此,瞧着总是漫不经心的,但是很少有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总叫人觉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抽出刀来。谢韶觉得这么过得一定很累,但是段温显然很习惯这样的日子。
似乎书上有些难解的困惑,他微微拧着眉,摇曳的烛火照亮了侧半边脸上分明的轮廓,谢韶恍然发现这人瘦了不少。
这很正常,打仗是件很耗费体力和脑力的事,没个好身体根本连扛都扛不下来,每次一场硬仗打下来,人都要瘦上一圈。
分开了这么久,谢韶其实也想问问对方这段时日过得如何,结果这人可倒好,一见面就把她往床上带,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少吃一顿肉会死吗
越想越气,谢韶忍不住瞪了人一眼。
只是瞥过去的目光却注意到了别处,是本夹杂在兵书里的诗集。
瞧见那熟悉的书封,谢韶愣了愣,她怎么把这本书带来了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能猜测是是收拾的时候被自己顺手给塞进去了,打包行李的时候又混到了段温的兵书里。
段温对诗集一向没什么兴趣,偶尔看一眼也是谢韶读诗的时候被他凑过来捣乱瞄见的,他自己是不会主动去翻看这些的。这诗集意外混到兵书里,就算被他看见了,也多半也要拣出来放在一边,但是现在这诗集放的位置很微妙,段温手臂稍微往下放一放、捎带手就拿起来了。
那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给段温看的,就是普普通通一本诗集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当年对方去青州时随信送来的干花,被她顺手夹在了里面。都过去这么久了,段温记不记得还是两说呢。
但要是被这么看见书屋里夹着的东西,还是当着她的面,谢韶总觉得怪怪的。
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这么走着神,段温手里的那卷书要翻到底了,他左手顺势往下,就要把那本诗集拿起来,谢韶禁不住跟着心底一紧。
她其实觉得段温不会记得那点小事了,但在对方真的拿起来之前,她还是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打断道:“又没有不叫你上来。”
段温落在书封上的手顿了顿。
第二次了,他果然没看错,韶娘像是很紧张这本诗集的样子从谢家带来的诗集啊。
要不是上次辛奴去他母亲那讨书,被韶娘特意避开了这本,他还没注意到。
抬眼对上谢韶看过来的目光,烛火摇曳下,美人柳眉轻蹙、眼底隐约带着丝紧张的意味。
段温心底像被什么轻撞了一下,勾得人痒痒的。